重回一九九六年,贝瑶四岁,敲开了对面的门。那扇门后,住了一个“魔鬼”。 “魔鬼”裴川那年五岁,双腿残废,内向自卑。 后来,他们十七岁。她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可怜兮兮疼了会哭的小姑娘,而他依然是当年的样子,是个心肠冷硬、蜷缩在阴暗之地的残废。 她在阳光烂漫处,而他早就身处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 只是这一年贝瑶还不知道,身边这个冷漠的男孩,将来会把她幼时的包容和温暖,换成一辈子的宠爱和痴狂,成倍归还。

阳光柔柔打在她身上,贝瑶的长睫在眼睑上投下剪影。
贝瑶摇头:“我不要这个。”
裴川说:“这是十七岁生日礼物。”
她说:“又不是每个不熟的人都要送礼物,裴川,你是我的谁?”
她杏儿眼里闪烁着执拗的光彩,那一晚的事情才不要忘,你见过哪个姑娘转头就把那么重要的事情忘了的?
贝瑶不答应他的条件,但她要他正视她的感情。
不是青春期好奇,也不是随口说说,更不是一时冲动。
所以,非要我收下礼物的话,裴川,你是我的谁?
裴川沉默地看她一眼:“瑶瑶,别耍赖。”
她心里仰着小脑袋期待的小人哇的一声哭了,但贝瑶没哭,她瞪他一眼,憋住眼泪,把奥运会门票还给他。他都不明白她的心意,她不要他的礼物。
裴川原本的礼物空气凤梨还被她冷落着呢。
放假了,学校很安静,校园里还能听见夏天的蝉鸣。
六中的夏天,书卷气很浓,四季常青的香樟树散发着树木清浅的香味。
她走了好几步,又憋着眼泪跑回来。
他手中拿着那几张票,看着她跑到自己面前。
“裴川。”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模样,她咬牙,鼓起勇气问,“你喜欢我吗?”
他垂眸看她。
知了叫个不停,七月温暖又干燥。瑶瑶,我爱你。
和她懵懂青涩、情窦初开不一样,爱不是喜欢,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想着会痛,想妥帖珍藏。喜欢随着时间和经历会变,爱不会。
但是同样,喜欢不会成为人的枷锁,爱会。
贝瑶见他不回答,她抿唇,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二这个暑假并不漫长,比起以前冗长又无聊的假期,这个假期非常紧迫。赵芝兰说:“高考越来越紧张了吧?瑶瑶中午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点好吃的补补脑。”
贝瑶说:“都可以,谢谢妈妈。”
她拉开窗帘,楼下陈英骐在跑步,七月的太阳炙热,晒在他身上,汗水打湿了衣服。
他跑了一个小时了。
围着整个小区,一圈又一圈。小区其他少年招手:“陈虎,你热不热啊,过来吃冰棍。”
那年的碎碎冰,两手一掰,就成了两个。
陈英骐的目光落在碎碎冰上面,简直快要粘在上面了,他咽了咽口水,朝着少年们走了两步,忽而一咬牙,又掉头跑了起来。
老远还能听见他闷声道:“都说了不要叫我陈虎,叫陈英骐。”
赵芝兰过来一看也皱眉:“这孩子怎么了?大热天这样跑,也不怕中暑。小军过来,给那个哥哥送点水喝。”
贝军得了任务,很有小孩子被委以重任的快乐和使命感,他“噔噔噔”就跑去给陈英骐送水了。
没一会儿,跑完一圈的陈英骐又跑回来了。他累得像一头命不久矣的老牛,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贝瑶也下了楼,和弟弟一起给他送水。
陈英骐有些犹豫,然后想起水是可以喝的,他接过来,很克制地喝了两口。
夏天地面上也炙热,人一坐下就烫得跳起来。但是陈英骐显然累坏了,汗水使他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像是淋了雨回来。
贝瑶说:“你在**吗?”
陈英骐嘴巴一咧,露出白白的牙齿:“是啊,我都坚持一个月了,瘦了两斤,一年下去,就可以瘦二十四斤,三四年我就又高又帅了。”
贝瑶笑了。
陈英骐说:“你别笑,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贝瑶说:“我相信你,但是你这样容易中暑。”
“嘿!我不会,我身体好,一直都没事,就是晒黑了点。”
而且*热的时候跑,流的汗水也多,不然以他喝水都要长胖的体质,很难**成功。
贝瑶回家以后,赵芝兰提起陈英骐也是一阵唏嘘:“那孩子看着大大咧咧,没想到还挺有恒心的。”
是很有恒心啊,谁一个月拼死拼活减两斤还会这样高兴的?
后来陈英骐在小区跑步成了独特的景象,邻里路过总会问:“陈虎,又出来跑步了啊?”
陈英骐声音洪亮地回答她:“是啊张婶婶!”
赵芝兰常常觉得,带孩子就像一眨眼的事,看着慢,可是再一眨眼吧,孩子们都长大了。小时候或调皮或活泼的,长大了都各有自己的模样和性格。
她家瑶瑶和赵秀家的敏敏,这个月也要十七岁了。
八月赵芝兰依然去上班。
八月一日中午她回来,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
在沙发上呆呆坐了好久。
贝立材说:“怎么了你?”
赵芝兰说:“老公,你快掐一下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贝立材哭笑不得:“到底怎么了?”
赵芝兰从衣兜里摸出四张奥运会的门票:“我刚刚回来,本来是要去超市买菜,然后在门口看到免费**,我心想免费嘛,那抽一条毛巾和一块肥皂也很好。结果我抽了一张梅花七以后,那个人说我中了四张奥运会门票。”
她当真摸出四张门票。
贝立材也吓了一跳,奥运会门票有市无价,哪能那么容易被抽到?
“你该不是遇见骗子了吧,他收了你多少钱?”
赵芝兰也蒙着呢:“没收我钱。
“更害怕是在做梦了,怎么办?”
贝立材说:“我看看。”
夫妻俩又上网查又各种问,结果都证明那门票是真的。
赵芝兰说:“不会这么巧吧,还刚好一次性中四张。这查户口呢!”贝瑶学习完出房间,就看见了那四张票到了妈妈手中。
然而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有什么问题。
赵芝兰说:“不行,我要把它卖了!”
贝瑶:“……”
这一幕好眼熟。那个奇奇怪怪的夏令营!她咬牙,想把那个浑蛋打一顿。裴川是不是觉得他们一家人都特别傻呀?
然而谁也拦不住赵芝兰,她转头就要去卖。
贝瑶又不敢揭穿裴川,只能心焦地关注进展。
结果没卖出去。
理由很简单,大家都觉得这是骗子,黄牛都不敢这么干,谁一次出手四张奥运会门票,喊价还不高啊!
赵芝兰卖不出去,方敏君生日到了,赵秀一家带她旅游去了。
这回赵芝兰自己看自己都觉得像个骗子。
然而这四张票的价值,已经超越全家的家当了,不去都让人难受。
赵芝兰一咬牙,瑶瑶生日到了,带她去看奥运会挺好的!
不管贝瑶怎么抗拒,*后一家人还是强行被赵妈妈带上了去北京的火车。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贝军听说要看什么会,兴奋极了,在赵芝兰怀里扭来扭去,一刻也不安生。
火车轰隆隆开了**一夜,一家人踏上首都的土地。
这一年首都繁华,因为奥运会,街上常常能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贝瑶生了一路的闷气,却到底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看到新奇的世界忍不住好奇。
奥运会那天,他们拿票果然进了场地。
赛场上,运动健儿们挥洒着汗水,国人的骄傲和拼搏让**升起,让**一遍遍奏响。
人民为自己的**呐喊助威,贝瑶看到*后,也看到了一个震撼的世界。
就连闹腾的小贝军,也紧张地乖乖窝在妈妈的怀里。
贝军清澈的眼睛瞪大,看着不同人种为了自己**努力,也被比赛精神所感染。
“爸爸,我长大也要当运动员,跑得*快!”
贝立材哈哈大笑。
世界真的好大好大。梦想就像种子,慢慢散播。
那一晚贝瑶睡不着,她推开宾馆的窗,看着首都的月亮。家里疼女儿,在这样寸金寸土的地方,单独给贝瑶开了一间房,小贝军是和爸爸妈妈挤在一起的。
大都市的“鸟巢”好看,街上的灯光炫丽漂亮。
热闹、繁华,不一样的人生百态。
贝瑶看着天上一轮明月,这不是故乡的月亮。
她穿上外套下了楼,夜风微凉,贝瑶站在桥上,下巴枕着手臂,看水里被波痕剪碎的月光。
街头有人拉二胡,声韵悠远。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那头儿很快接听。
她听着二胡声:“裴川,我在首都。”
“嗯,好玩吗?”
她说:“首都有在C市没有见过的漂亮霓虹,有盛大的‘鸟巢’,还有*热闹的夜市,明亮的水和月光。还有许多快节奏生活的人。”
他沉默,难免有些难过。
“可是裴川,”她说,“它们这么好看,为什么我在桥上,却只想你。”
想你清冷的目光、黑夜一样的眼睛。
她语调带着些微哽咽:“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还是很想你,就像想家那样想。”像是想念故乡温柔的月亮、柔和的路灯、大自然的风和夏天绵绵的雨。
裴川的手机蓦然摔在地上。
他站在她口中漂亮的霓虹、热闹的夜市和明亮的月光尽头,看着她娇小单薄的背影,低声道:“瑶瑶。”
贝瑶回头。
她长睫轻颤,像两只扑扇着翅膀的蝶,看着桥尽头的少年。
下一刻城市的流星与霓虹坠下,她从桥上往他的地方跑,小乳燕入巢一样扑进他怀里。
他伸手,紧紧抱住她,手微微颤抖。
几个月的生气和委屈一瞬间倾泻出来,她抓紧他的衬衫,哇哇大哭:“你就想把我丢了,像高一那次一样,你总是想把我丢掉。”
他用下巴抵住她的发顶,声音也是颤抖的:“不会,没有,我怎么舍得。”
“那你和我讲好过分的条件。”
他抱住她:“嗯,好过分。”
她抽泣说:“我不答应,现在也不答应。”
“好,不应。”
她脑袋靠在他胸膛,想起那天自己的问题,他当时不回答,贝瑶泪汪汪一口咬住他衬衫上的扣子,像是要咬他一口解气:“你还说不喜欢我。”
他的心脏似乎被她撒娇般轻轻一咬咬碎了,任她为所欲为。
那颗心脏震颤跳动,少年声音低哑,响在她耳边。
“喜欢,很喜欢。”
天知道有多喜欢,再喜欢不过了。

Chapter 1 你离我远点 Chapter 2 贝瑶,回家了 Chapter 3 你等我回来呀! Chapter 4 你长大了,裴川 Chapter 5 我守了他好多年 Chapter 6 招牌开心汤圆 Chapter 7 你乖一点好不好? Chapter 8 喜欢,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