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天空中飞舞着鹅毛大雪。高伦小酌烧酒,早早就寝。
正在他做着美梦之时,却被仆人唤醒。仆人禀报道:“有匈奴的丘林右大都尉家人求见。”
高伦心中纳闷,但是他急忙穿好衣服,命仆人将来人带进房间。
不多时,仆人领人一位匈奴少妇。只见这位少妇衣衫单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面露惊慌,被冻得乌紫的嘴唇哆嗦着竞无法说出话来。
高伦叫仆人拿了件羊毛大毯给她裹上。
少妇稳定情绪后忙跪倒在高伦面前,诉说丘林都尉遭遇的突变。原来右大都尉丘林延至被南匈奴刚刚嗣立的湖斜尸逐侯鞮单于挛鞮长所猜疑,已被单于庭侍卫抓捕。此少妇乃丘林延至的侍妾,她在混乱之时,抱着尚在哺乳中的儿子,逃到高伦家中。
她说道:“此次祸变将会祸及都尉满门,求高先生无论如何保全丘林都尉这点骨血。”
听完少妇的话,高伦大吃一惊。他看着跪在跟前的少妇思忖道,按照匈奴人的传统,如果遭到单于猜忌��其下场可想而知。何况湖斜尸逐侯鞮单于刚刚嗣立,正要立威,看来应如这位少妇所言,丘林延至此次凶多吉少……
高伦拿定主意后,令仆人将少妇扶了起来,他说道:“放心吧!以我和丘林都尉的交情,你和孩子我定当全力保护。”
“不!只要您收留下这个孩子就行了,我要立即赶回去,陪伴都尉。”
“你不能回去。”高伦断然说道。
少妇说道:“我不回去,他们必然追查我的行踪,那时只怕连这个孩子也将不保。”说话间,她涌出眼眶的泪水滴落在了婴儿的脸上,婴儿惊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少妇赶紧轻轻拍哄婴儿,背过身将衣衫解开,把乳头塞人婴儿的口中,婴儿有了吃的也就不再哭闹。
见此情景,高伦和仆人皆感凄然。
少妇给婴儿吃完奶,将重新睡着的婴儿放人仆人手中,她跪下给高伦磕头,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奔跑出房。
高伦急忙起身试图追赶,但转而一想,便又无力地跌坐回榻上,眼睁睁看着少妇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雪夜之中……
少妇走后,高伦守着婴儿枯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命人前往单于庭打听情况,并着手打理行装。
不一会儿,派出的人就回来禀报高伦:“丘林右大都尉一家三十多口人均已被缉拿。”
见此情形,高伦带上婴儿,赶着马车,冒着漫天大雪离家南行。
高伦还没有走出凉州地界,便又得到消息:丘林延至一家三十多口全部被杀,罪名是“私通北匈奴”。南匈奴的湖斜尸逐侯鞮单于下令,通缉丘林延至*小的那个儿子,意图斩草除根。
高伦不知丘林延至何以会被定上“私通北匈奴”的罪名,可是,此时他已无暇打听这些了。高伦不敢在北方停留,他抱着丘林延至这唯存的骨肉,一路疾行,*后隐居黝县。
后来,高伦为这个婴儿取名为高永,收为义子。
想到丘林延至,高伦的思绪不由得向更久远处飘去——
早在汉元帝时期,汉朝出兵帮助呼韩邪单于平定了“匈奴五单于之争”(挛鞮虚闾权渠单于死后,匈奴先后有五人自称单于,相互厮杀,这便是匈奴历史上有名的“五单于之争”),使得呼韩邪单于统一了北漠草原。呼韩邪单于为了报答大汉,上书汉朝皇帝,要求与大汉通婚,表示愿为大汉女婿。
一番周折,汉朝美女王昭君出塞嫁给了呼韩邪单于,号称宁胡阏氏。一年后,王昭君生了一个儿子,名叫伊屠知牙师。
伊屠知牙师出生的当年,呼韩邪单于病死。呼韩邪单于的次子雕陶莫皋嗣位单于,号称复株累若鞮单于。此后,匈奴便按照“兄死弟承制”的传位法则传承单于位,匈奴也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
匈奴先后经历了谐若鞮单于、车牙若鞮单于、乌珠留单于……待到单于位传到尸道皋若鞮单于时,如再传承,便应该轮到伊屠知牙师接位了。依照匈奴的传承传统,此时,伊屠知牙师应由右谷蠡王进位左贤王,世传单于都出任过左贤王之职。然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却想传位给他自己的儿子,于是就设计害死了伊屠知牙师。
乌珠留单于的长子,当时的日逐王比在得知伊屠知牙师的死讯后,私下里抱怨道:“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
可是此时的日逐王比势单力薄,他虽是满腹怨言,却也不敢声张,只能隐忍,等待时机。
到了光武帝光复大汉的时候,匈奴正遇旱蝗灾难,人马死亡不计其数。日逐王比认为时机已经比较成熟,就秘密遣派一个叫郭衡的汉人前往汉朝,恳请附汉,并偷偷奉献上了匈奴的地图。同时,他召集匈奴南方八个部落的兵马四五万人,声言要为伊屠知牙师申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