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难忘——怀念父亲 转眼间父亲走了已经一年多了。 俄罗斯谚语说“坟墓生荒草而湮没,忧痛随岁月以渐逝”,哪里能够呢,老人家的音容笑貌经常浮现脑海,好像是昨天的事情。 回忆倒没有太多悲哀,眼前闪现*多的是父亲那温暖如阳光的笑脸。朱颜辞镜花辞树,美好的人和事毕竟*终会归于寂灭的,这是规律。何况父亲的晚年是幸福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都很孝顺,还有孙女、孙子绕膝承欢,逗他开心,享寿84 年,人生亦足矣。 但父亲小的时候很苦。3 岁的时候爷爷去世,到后来父亲都记不住爷爷长啥样,也记不清他的岁数。那么小就失去父爱,吃过的苦难以想象。父亲常和我忆苦思甜,7 岁就和守寡的奶奶从离托克托县城很近的苗家壕村搬到了团结村,给人家放牛羊、打短工。起初住在搭建的简陋窝棚里,没有柴烧,就跟在地主牛群后边捡牛粪,晚上和奶奶把牛粪在炉灶边烤干,储存起来能当柴取暖。 艰辛和苦难历练过的父亲特别能吃苦,父亲是村里有名的“受苦人”。耕种耙锄、碾簸扬场……没有他不会的农活,修渠打坝、掏壕担土……再重的农活都压不垮他那廋弱的身躯。父亲常自豪地和我聊起年轻的时候步行到呼和浩特再到武川去给人家拔麦子的事情,为的是挣一点吃的。父亲还不止一次说起到呼市打工掏壕的故事,为了多挣几角钱,**要掏出担走好几方子土。每谈到精彩处父亲眉飞色舞,我会赶紧附和:“老爸,你真厉害!” 男儿能吃千般苦,吃苦受累使父亲变得心灵手巧。他是村里有名的能工巧匠,除了干农活外,上梁盘炕、杀猪宰羊、打猎捕鸟、烧窑制砖、嫁接果树、做粉条、做豆腐……小的时候我特别崇拜父亲,觉得世界上没有父亲不会做的手艺。我的童年撒落在了生产队的粉条豆腐坊、砖窑果园和打麦场,这些都是父亲露过手艺的地方。记得我四五岁的时候,每到冬季杀猪宰羊的时节,父亲要忙一个腊月,东家请西家叫,顺便把我抱上,我也能沾光吃一个腊月的杀猪菜。 那个年代的农村,再加上外来户根基浅,尽管父亲吃苦耐劳、心灵手巧,但光景一直过得烂包。打我记事起,我们家就一直过着穷光景,特别穷。有两件事记忆犹新:我很小的时候,夏天没有新衣服穿,父亲在地里瞅农闲时打了好几天草籽,在供销社卖掉后换了一块布,给我做了一件米花色的衬衫;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别的同学都买了《新华字典》,但我没能买得起。两个月后的**放学后,父亲和母亲指着柜上的梳头匣子神秘地笑着,我打开一看:是我梦寐以求的《新华字典》。为了这本定价1 元的字典,父母又辛苦地攒了两个月。 从我记事开始,贫穷就像幽灵一样折磨着父亲,作为一家之主他得为这个家操心。包产到户的前一年,家里顿顿只能吃玉米饼,有一次母亲看着我们兄妹三人吃玉米饼流泪了,父亲发誓要我们能吃上小麦面。恰好第二年包产到户,父亲像关爱我们一样关爱着庄稼,从那年以后我们再没为吃白面而发愁,还吃上了以前我们没见过的大米。 但钱一直没有宽裕过,这与父亲的志向有关。父亲的志向是他从小打短工没念书,一定要供我们兄妹三人读书上学。穷光景要供三个读书的不容易,尽管后来种植枸杞有些经济收入,但我上大学后家里供得还是吃紧。父母东挪西借供我读完天津工业大学的本科,又供我上了中国人民大学的双学位班。每到开学季的头几天,父亲就要为我的学费熬煎,夏天时就愁苦地在井台前抽着旱烟……直到我1993 年工作后,才把家里历年借下的4000 多元债务还完。很庆幸父母亲有远见,艰难地供我们读书成人改变命运,不再下咽他们尝过的苦。 贫穷使人谦恭,父亲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诚实善良为人实在的父亲乐于助人的同时,别的乡亲们也愿意帮衬我们这个家。尽管是人少户稀的外来户,但父亲总能得到别人真心的帮助,生活尽管有困难,但从来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回忆里有人与人*美好、*温馨的情感留存。 奶奶和父亲迁到团结村后,**个窝棚被淹了,第二个简陋的房子实在太狭小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村里的朋友们和青年队的年轻人帮他盖起了新的土坯房;我上大学时,乡亲们只要父亲张口借学费,就会把成百上千的钱送来,父亲不止一次和我念叨这些乡亲们的好处。他说,你对人好处不要记在心上,人对你的好要记在骨头里。 2000 年以后,父亲搬到呼和浩特市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晚年幸福的父亲笑口常开,他对我说:“你记住,吃得了苦才能享得了福,和善待人路才能越走越宽。” 生活波澜壮阔,父亲不会给儿女们生活铺轨设道,但他朴素的话却给我们拥抱幸福生活指明方向:吃得了苦,积得了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