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教学管理的3.0版:自我管理与公共生活
重庆张万国老师设计了“四级六部制”的班级管理框架,班级设有班史司、财务司等等,四十二个学生,人人有职务,分管“立法、司法和行政”。学生自己讨论公约,订立奖惩,班主任只可旁听,不可插手。看完重庆卫视的采访专题片,我很激动,认定这是自己未来努力的方向。
*好的教学管理永远是学生的自我管理,只满足于用奖惩控制学生,不去关注学生的自我管理,自我成长,即使花样翻新,意义终归有限。
因此我一直想学习和实践“罗伯特议事规则、现代司法的庭审制和辩护人制度”,把这些公共生活的文明规则引入日常教学管理,让学生进行体验和实践,让自我管理与自我成长得以生根滋长。我将来一定得做这件事,但现在*大的苦恼是自身能力不足以支撑这些预想。这也证明学校的确应该是一个开放的公共空间,向所有学有专长的人开放,打破教师专业背景趋同化的局面,满足学生多方面的需求。
每个学生起点不一样,我对他们要求也不一样。无论运用何种教学管理方式,我都会努力让学生超越自己取得进步,发生变化。然而,“变化”本身并非全部意义,哪怕学生不做任何改变,我也得这么做——这是对自己的要求和期许。我不能要求学生一定达到我的预期目标,这也是变相强制。对我来说,做不做是一回事,成不成那是另一回事。
面对纷繁复杂的教育教学日常,挫败感是教师的心理常态。在城郊学校教书,更是如此。有时下课,我会沮丧得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觉得学生不再需要我。但沮丧归沮丧,学生有问题,老师只能想办法让他自我觉醒、自我改变,不管是强制还是鼓励,都要以学生的自我反省、自我成长为着眼点。但有的学生,的确不想念书,无论用什么方法,对他们来说,作用不大甚至不起作用。在义务教育的福利制度下,有些父母觉得教育成本低,自觉或不自觉地暗示自己的孩子混到初中毕业再做打算。
班里有位学生,初三一年几乎没好好写过家庭作业,天天早上眼睛红红,据说晚上打游戏到很晚。聊天鼓励,家长约谈……我试过了几乎能想到的所有方法,都没什么作用,我们几个科任老师也只能听之由之。中考之前的*后一次家长会,看不见他母亲人影,也没有电话沟通。中考结束,这个学生的分数就不说了。他母亲在家长群发问:有没有人和小齐一起去外地职业学校念书?毕业以后可以去高铁站上班。我心里很纳闷:为什么白白浪费孩子的青春?明明可以早点找个学校学技能,时间难道不是成本?
我明白义务教育的关怀用意,也看到了义务教育对普及教育的巨大功效,不过就实际情况来看,教育成本转嫁他人,使得不少学生只是混完时间,和受教育没什么关系。从现实看,单一的教育内容、评价标准、办学格局,确实也让不少学生失去选择。你不能说他们不爱学习,只能说他们不适合义务教育的教学内容与学习方式,只是宝贵的年少时光,白白浪费,确实让人难过。对这样的学生,做老师的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管理,人数多了,受影响*大的还是想读书的学生。这样看,薄弱学校分**班有它的现实合理性,虽然,我没教过**班。
从对抗走向合作的家校关系
良好的教学管理,离不开学生家长的理解与支持。现实中的家校关系,实在一言难尽。面对学校和老师的要求,很多家长要么为了孩子得利,过分巴结;要么害怕得罪老师,默不作声,成为学校和老师下达任务的执行者,拒绝表露真实诉求。而有些问题学生的家长直接示弱:“老师,我管不住,你看着办吧,随便你怎么处理。”少数家长甚至和老师摊牌对掐:“你罚我的孩子试试,我要去找校长和教育局讨说法。”
部分学校和老师应对家长,常常缺乏倾听与理解,显现傲慢与偏见。碰上蛮横不讲道理的家长,学校又缺乏有效应对策略,很多时候选择委屈当事老师,求得息事宁人。本来*该关注的当事学生,因为家校冲突,老师睁只眼闭只眼,不求管出成效,只求不生事端。
正常的家校关系,不是顺从和敷衍,更不是对抗与压制。它应该是家校信任,互相合作,明确权力边界,共同着眼于学生问题的解决。
回到张家港第八中学的这八年里,对待家长,我从强势蛮横到慢慢理解,试着建立彼此间的信任,互相支持,共同努力于学生的进步与成长。
压制和对抗的家校关系
在私立学校工作六年,我看到不少学生家长投诉孩子的任课老师,甚至逼得老师转岗离职。因为某些家长不满新入职教师缺乏经验,总有些老实本分、工作勤奋的年轻老师倒霉中枪。
因板书字迹与教学内容选择问题,我被家长投诉过好几次。日子久了,我对家长缺乏信任,他们提出的关于教育教学的任何想法和建议,我都视为对教育教学缺乏尊重和敬畏,态度强硬地予以回应。
有一次,一位家长发短信给校长,投诉我板书书写糟,上课进度太快。看了校长手机上的投诉短信,我直接把电话拨过去:“我上课快,是你孩子一个人觉得,还是全班都觉得?如果是你孩子一个人,那不是我的问题。至于板书不好,我一时改不过来,当然我会努力。有什么事以后直接和我说,反正*后还是找我解决。”电话那头的学生妈妈迟疑一会儿:“殷老师,你不会对我孩子怎么样吧?”我冷笑一声:“你觉得呢?”孩子妈妈犹豫了一会儿:“我相信你的师德。”我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谢谢!”
因为态度强硬,有一次,校长甚至让别班的班主任替我向家长解释事情原委,让人哭笑不得。
2011年,我回到张家港第八中学,这里的家长和私立学校的大不相同:那边是部分家长过度关注,这边是很多问题学生的家长撂担子不理睬。
2014年4月,离中考还有两个月。一位张姓学生放学不写家庭作业,还去网吧打游戏。我十分气愤,有天下午放学,直接把他留在学校补作业,通知家长作陪。这学生磨磨蹭蹭,时间转眼到晚上七点,该完成的默写还是不会。
我急了,吼了两嗓子:“为什么这样啊?”
“我不会啊!”小张一脸懵懂,他的妈妈站在一边,面色平静,好像这是别人家儿子。
“你有没有认真背?每天晚上去网吧打游戏,你有花时间背书吗?”
“我不会啊,我背了也不会啊。”小张语气平静得如同参透生死的高人,我恨不得立马让他退学走人,只可惜,做不到啊。
我转过头去,对着小张妈妈,满脸通红:“你就不会抽两下?这么嚣张,你们家长怎么教育的?”
“你打,我支持你打,我管了没用。”小张妈妈全力支持严打的心态让我抓狂。
“那先回教室再背背,你也再陪陪。”我不折不挠。
折腾到八点,母子俩回家,我还是气不顺:典型问题学生的背后是问题家长。现在想想,我也犯了典型问题老师的典型毛病:学生说不会,我居然没兴趣问问他的困惑和难点,反倒觉得自己被挑衅,暴跳如雷,挑动家长情绪,希望她以暴力教育小孩,泄我之愤。
有些问题学生从小学就不写作业,我的回应就一个:家长过来陪写作业。
实话说,这些学生的学习行为多少有些改变,考试分数多少有些提升,毕竟晚上在学校补作业的滋味不好受。
2014年中考结束不久,我到银行办事,碰到一位刚毕业的学生小黄的妈妈,她在银行大堂工作。小黄妈妈也是好几次到学校陪写作业,聊孩子问题,她也通情达理,总是赞同我的观点,全力支持我的要求。我正准备打个招呼,可没想到,她从我面前直直走过,当我透明,嘴角还有一丝冷笑。
好不容易平静,不承想,我又碰到一位多次到学校陪写作业的相熟家长,这个妈妈同样挂一张冷脸,正眼都没看我一下。
我突然明白,自己的骄傲蛮横,深深地伤害了她们。孩子在我班里读书,那是肉票在手,家长不得不忍。学生毕业,家长的反应才是内心真实的想法。我晚上饭不吃水不喝地折腾学生全家,除了可怜的分数提升,还有别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