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了他才回来的。 当我终于从渡轮甲板上望见圣朱斯提亚诺岛时,在笔记本上写下的就是这几个字。只为了他,不是为我们家的房子,不为这个岛,不为我父亲,更不为这片陆地的景色。 在某个时刻,有只苍蝇落到我脸上,在我脸颊上爬,搞得我很痒,想要去抓那地方,我用浸了亚麻籽油的布去拂掉它,结果把脸弄湿了。别担心,他说。他又折了一块破布,加了一滴稀释剂在上面,拿到我脸上,用一根手指顶在破布下面,在我脸颊上那个点很小心、战战兢兢地印着,我知道他是在尽量不要让稀释剂刺激到我。我喜欢他碰我脸的方式,关心我的脸。这个男人的小小动作里所包含的友情和善意比所有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还要多。我但愿他是用整个手掌在摸我的脸,并让那刺痛消失。“不要动。”他又在印着那个点时说,“我说了不要动。”我没有动。这时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他就快要亲吻我了。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在指尖上蘸了一点口水,然后涂在我脸上那个点上。那一刻若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再一下就好,耐心点,不会刺痛的。”他已经说过,而我也信他,我喜欢信他。我可以感到脸颊上的刺痛开始扩散,而且愈来愈厉害,会痛,但我不在乎,因为他说过,不会痛的,而我要他知道我信他,信他的一切,我也不介意他再沾口水到我脸上,因为我不介意,不介意,因为刺痛的话,那是我的错,不是他的,他没有错。当他用手掌轻拍我脸颊时,我想都没想就向手掌靠去让脸颊贴着它,但我做得很小心,他没有留意到。 “其实不太糟,是吧?”他说,又微笑着轻拍我的脸颊。一面斑驳的老旧镜子照出了我脸颊���发红的印子。 “继续工作。”他说。 太阳快下山时,他丢了一块破布给我擦干净手。他丢破布的样子,就像我们学校泳池教练在我们爬出泳池时丢毛巾给我们每个人时一样。 那些日子里补习完的下午,有着天下太平和天长地久的感觉。点心、柠檬汁,还有小盒子,小盒子成了我的工作项目,而且就只是我的,他则在我身后看看我的进度如何。你可以持续做着他祖先做过的事,日复一日,一小时又一小时,年复一年。我们以为生活都早已制定好了,甚至不知道这些只是我们做出的假设而已─这也就是假设的美丽之处:系住了我们而不露丝毫线索,其实我们正在做的是深信什么都不会变,我们相信所居住的那条街会永远保持一样,有同样的名称。我们相信朋友永远会是朋友,对于我们所爱的人,我们也会永远爱下去。我们相信,而且凭着相信,忘了我们相信过。 所以我们有了一个秘密。 但是真正的秘密倒不是我几乎每天下午都去看他,而是他感觉到我不想要父母知道这件事。这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