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箱子正**,一个真人般大小,酷似安东尼·沃尔什的蜡像伫立在她面前。蜡像的逼真程度令人难以置信,仿佛它只要睁开眼睛,就能变成有血有肉的活人。朱莉亚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几滴汗珠顺着脖子不断往下流。她一步步靠近蜡像。这个和她父亲身材相仿的蜡像做工精致,皮肤的颜色和纹理像得令人吃惊。鞋子、黑灰色西装、白色棉质衬衫,这些都和安东尼·沃尔什生前的日常打扮一模一样。她很想碰碰他的脸颊,拔下他的一根头发,看看是不是他本人。但是,朱莉亚和父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直接接触了。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没有碰过手,所有表达温情的动作都没有过。多年来造成的代沟是无法填补的,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一座蜡像。
现在必须面对的是这样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有人莫名其妙地请人制作了安东尼?沃尔什的蜡像,就跟在魁北克、巴黎、伦敦的那些蜡像馆里的蜡像一样,甚至比她目前为止看过的蜡像都要逼真,逼真得让人忍不住想大喊。大喊,这正是朱莉亚刚才*想做的事。
朱莉亚仔细打量了一下蜡像,发现在袖口翻边上别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有一个用蓝墨水画的箭头,指向外套胸前的口袋。朱莉亚取下纸条,看到纸条背面写的字:“把我打开。”她立刻认出了她父亲独特的笔迹。
箭头指示的胸前口袋,是安东尼生前喜欢塞一条丝巾的口袋。从这个口袋里露出一个很像遥控器的东西。朱莉亚取下遥控器,上面只有一个长方形的白色按钮。
朱莉亚感到一阵眩晕。她希望这是个噩梦,过一会儿自己就会从梦中醒来,浑身大汗,然后对这些古怪想法一笑置之。当看到父亲的灵柩放入土中时,她对自己说,父亲在她心中已经死去很多年,她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感到痛苦,因为父亲几乎有二十年的时间不在她身边。她还差点为自己的成熟而感到骄傲,没想到还是不自觉地掉入陷阱,多么荒谬可笑。在她的童年时代,父亲永远是消失的状态,现在,更不可能让他的影子纠缠住一个成熟女人的生活。
在马路上行驶的垃圾车摇摇晃晃,传来的声音如此真实。朱莉亚非常地清醒,在她面前伫立着的是一座双眼紧闭的塑像,仿佛在等待她做决定,要不要按下遥控器的按钮。
垃圾车渐渐远去,朱莉亚真希望它不要开走。她要冲到窗口前,请求清洁工把这个可怕的噩梦从她房间里搬走。可是街道又再度陷入寂静之中。
她的手指摸着按钮,轻轻地摸,却没有力气按下去。
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明智的方法是立刻关上箱子,在贴纸上找出物流公司的电话号码,明天一大早就打电话过去,要求他们过来把这个讨厌的假人搬走,*后再想办法找出这场恶作剧的主使。是谁想出这样一个把戏?在她认识的人中,有谁做得出这么残忍的事?
朱莉亚把窗户打开,深深地呼吸着夜晚温暖的空气。
外面的世界一切如故,和她跨过门槛回家前没有区别。小希腊餐厅的桌子全都堆在一起,招牌的灯光也已经熄灭,一个女子牵着她的小狗正穿过十字路口。这是一只咖啡色的拉布拉多犬,走路歪歪扭扭,小脑袋扯着皮带,一会儿去嗅路灯灯脚,一会儿去嗅窗底下的墙脚。
朱莉亚屏住呼吸,把遥控器紧紧握在手中。她在脑海中反复搜索所有认识的人,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不断闪现,只有一个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把戏。在愤怒的驱使下,她转过身,走到客厅当中,决定要核实自己的预感是否正确。
她用手指按了一下按钮,听到咔嗒一声响。接着,这个原本就不算塑像的家伙睁开了眼皮,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朱莉亚听到父亲的声音:
“你是不是已经有点想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