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母子”相会,情景很是感人。
遗憾的是,将哈雷移到训练甬道,隔着燃烧的火圈,宋大妈大声呼唤,哈雷却又望着明亮的火焰畏缩不前了。
“跳呀,宝贝,我的小哈雷,为了我,你就跳一次吧!”隔着火圈,宋大妈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状。
嗷呜,嗷呜,哈雷在火圈的另一边踯躅徘徊,伤心地呜咽着,好像在说,对不起了,我害怕火,我不敢跳。
试了好几次,都未能让哈雷蹿越火圈,所有的人都泄气了,高导演掏出十元钱扔给宋大妈,挥挥手说:“去吧,去吧,这里不再需要你了!”那不屑的神态和轻蔑的口气,活像在打发叫花子。
本来嘛,宋大妈就是一个标准的叫花婆。
宋大妈遗憾地望了哈雷一眼,畏畏缩缩朝马戏团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又踅转回来,怯怯地对高导演说:“我……我想起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哦,兴许能让哈雷钻那个火圈的。”“说吧,简单点。”高导演皱着眉头说。
“哦,事情是这样的,哈雷半岁时,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交上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开始吸毒。他爹死得早,靠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哪有钱供他吸毒呀,他就趁我上班时,把家里的东西偷出去卖,家里几样旧电器、旧家具很快被他折腾光了,只剩下两床旧棉絮和几只破碗……”宋大妈说到这里,眼圈泛红,快要哭泣了。
“行了,行了,我们没空听你诉苦。”高导演打断宋大妈的话,没好气地说,“你讲跟哈雷有关的事,其他就不要胡扯了。”“是是。”宋大妈抹掉眼角的泪珠,接着说,“我心里苦,又不敢对外人说,儿子吸毒不是件光彩的事啊。有时候,心里憋得慌,就搂着哈雷哭一哭,说一说。
“哈雷从小没有娘,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抱大的,对我可亲了。
它不嫌弃我,它愿意听我哭诉。我抱着它哭,它就用舌头来舔我的泪水,就像个懂事的儿子在帮我揩泪;我说到伤心的地方,它也会跟着我叹息。你们别笑,我说的都是真话呀。大概有半年的光景,我几乎天天都要搂着哈雷哭一场,哭一哭心里就痛快些。每次我一哭,哈雷准会贴在我身上来安慰我。
“有一次,哦,哈雷满一岁的时候,那天傍晚,动物园关门了,我也打扫完笼舍,准备回家,就在这时候,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毒瘾发作,跑到动物园里来找我要钱。我说没钱,他晓得我这天刚领薪水,就动手来抢。
“唉,吸毒的人,一旦毒瘾犯了,没有廉耻,没有天良,连亲娘都要抢的啊。我捂住口袋不让他搜,这是我的活命钱,给他抢了去,我怎么活呀!他……他就动手打我,揪住我的头发拼命往铁笼子上撞。
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呀,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不指望他挣钱来孝敬我,也不该像打冤家一样地来打我呀。我越想越悲伤,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和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在虎笼外撕打,与哈雷隔着一层铁丝网。我一哭,哈雷在笼子里吼了起来,天还没有黑,我看得清清楚楚,它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张着大嘴巴,朝我不争气的儿子咆哮。
唉,哈雷当时如果能撞开铁笼冲出来就好了,啊呜一口咬死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倒也干净,我也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他也不会因为贩毒被判个无期。
“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听到威风凛凛的虎啸,愣了愣,揪住我头发的手也松开了,可瞄了一眼铁丝网,朝笼子里的哈雷呸地啐了一口,又扭住我的胳膊来掏我的口袋。他肯定这么想的,老虎虽然厉害,但此时关在笼子里,就等于是只纸老虎,没什么可怕的。这时候,哈雷大吼一声扑了过来,重重撞在铁丝网上,跌翻后,爬起来又不顾一切地扑蹿上来,爪子撕抓,虎牙啃咬,铁笼子被摇得哐啷哐啷响,好像马上就要散架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到底害怕了,放开我转身逃跑了。
“我开了锁跑进铁笼子一看,哈雷满脸都是血,左脸给铁丝钩破,嘴唇也裂开一道口子,左前爪第二只指甲也断了半截,我赶紧替它擦洗伤口,抱着它痛哭了一场。哦,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不信可以看看哈雷身上的伤疤。”驯兽员老章去检查哈雷的脸,嘴唇果然有一道隐约可见的裂纹,翻开虎脸上的毛丛,确有一条粉红色的疤痕,再抬起它的左前爪,第二只指甲也比其他指甲要短了一点儿。
“你的意思是说,要是你哭泣,哈雷就会钻火圈?”高导演上下打量宋大妈,很不信任地问道。P21-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