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提意见会”(新增文章)
孩子身上有什么问题,家长当然需要让孩子知道,要帮他完善。但如果直接说,孩子多半不愿意接受,甚至会不高兴。所以,“提意见会”的价值不在于改造孩子,在于让孩子郑重其事地获得表达权,并且感受到交流方式的重要性。
孩子身上有什么问题,家长当然需要让孩子知道,要帮他完善。但如果直接说,孩子多半不愿意接受,甚至会不高兴。这很正常,大多数成年人不也是这样嘛,别人在指出我们缺点的时候如果不顾说话方式,我们也会下意识地反驳。同时,在和孩子相处中,父母自己有什么不妥,自己很难发现,这就容易导致家长不知不觉地陷入一错再错的境地。
在我女儿圆圆小时候,大约从她三四岁开始,我家每周开一次“提意见会”,不仅较好地解决了这两个问题,而且还有额外的收获。
平时我对圆圆的一些小毛病尽量不说,能接纳的就接纳,不能接纳的暗暗帮她矫正,比如她小时候吃饭响声大,我就和她爸爸提前沟通好,然后在饭桌上说:“爸爸,你吃饭声音有些大了,要注意点啊。”爸爸假装刚发现这个问题,不好意思地笑笑,赶快收敛吃相。圆圆听到了,看到了,自然会控制自己的吃饭声。问题当然不可能一次改掉,待下次我再发现她吃饭声有些大时,我就又提醒她爸爸,“爸爸,你今天吃饭声音又有些大了。”一段时间后,圆圆的这个毛病就消失了。
但有的问题没这么简单,做示范用处不大,孩子意识不到其中的规则,就需要明确指出来。比如东西*好不随意乱放,不随意打断别人的讲话等。我*初是直接告知的,发现她有抵触,或不以为然,就考虑要改变一下方式,让她能心悦诚服地接受。
有**,我问圆圆:如果你脸上不小心蹭了一块黑,但你自己不知道,那么你希望别人告诉你,赶快把它擦掉,还是希望别人不告诉你,但别人都能看到,只是自己看不到?圆圆说希望告诉。我说对,然后又问���:可是,如果有的人不愿意这样,别人告诉他,他却不高兴,不承认自己脸上有黑,也不擦干净,这样好不好?圆圆说不好。
我亲亲她的小脸蛋,宝宝说得对,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缺点,就像脸上有黑一样,自己不知道,别人能看见。如果有人能给我们提意见,告诉我们哪里做得不好,需要改正,这就像给了我们一面镜子一样,能让我们自己变得越来越好。你说,提意见是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圆圆说是,显然,她一下就理解了“提意见”的意义,目光清澈,神情平和。于是我和她商量,以后我们一家三口要互相提意见,并且建议每到**,全家人开一次“提意见会”,互相说说各自有什么需要改正的缺点,这样我们每个人的缺点就越来越少了。我俩商量好后,又去问了爸爸,爸爸也觉得是个好主意,特别赞赏。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圆圆表现出简直迫不及待地要开会了,小小的人可能是怕自己脸上有黑吧。掰掰手指还有两天才是**,就对开会这件事更加期待。
从此,“提意见会”成为我家的例会。我们开始时是先给爸爸提,再给妈妈提,*后给圆圆提。到后来就采用猜拳的方式决定谁先提。还特意准备了一个本子,把互相提的意见记录下来。到下次开会时,看看小本子,总结一下各自的改正情况。
我们观察到给圆圆提一个什么意见后,她偶尔会不安。我们就会告诉她,爸爸小时候也这样,或这方面妈妈小时候也做得不好。再讲讲我们当初是如何克服的,举个例子或讲个故事。这样既安慰了她,又给她指出了改善的方向。
儿童尚处于心理无序期,对很多事没有把握,其实心底经常会不自信。所以在指出孩子的不足时,*好把自己和孩子置于一个平等的对话平台上,友好地和孩子交流,让孩子心理放松。要忌讳居高临下的批评,也不能简单地要求孩子听话、乖。
“听话”和“乖”是我们传统的育儿审美心理,在一个小环境中,某些教师或家长很容易自封为权威,在儿童面前忽略自我约束的意识,使*需要民主和平等的关系,完全变成了统治与服从的关系。只是,由于习俗使然,很多人意识不到批评一个孩子“不听话”或“不乖”时,成人已变得多么不讲理。
观察我们周围的情况可以发现,不少妈妈只爱婴儿期的孩子。孩子在两三岁前,几乎是完全的被动体,父母被孩子的可爱感染,柔情似水,对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充分享受着做父母的快乐。可一旦孩子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自主意识萌发后,父母就会觉得孩子处处触犯家长的期望和规则,变得不听话了,不可爱了,于是家长眼睛里开始流露出厌烦的神色。不少家长挂在口头的一句话就是“孩子越大越不好带,越来越不听话”。
依孩子的天性,他们其实都想变得完善,想表现得更好,孩子会本能地讨好父母。但如果在沟通中体会的是压力和不尊重,孩子逆反情绪就会被激活,以更加“不听话”来守卫自由意志和尊严。也有一些孩子走向另一个**,彻底放弃个性,内心不产生任何主见,变成一个天真可爱的提线木偶。不管哪种情况,都会导致孩子情绪淤积,无法建立良好的内在秩序感,思维紊乱,甚至行为怪异。
看过一个冷笑话。某家有一位特别听话的儿子,父母说东儿子不往西,为此深得父母喜欢,令邻人羡慕。有**,家里失火,慌乱中父母先跑出来了,儿子还在屋里,不见出来。妈妈大喊:“儿子,失火了,快往外跑啊!”屋里传出儿子的回答:“妈妈,你说出门必须穿戴整齐,我在穿袜子呀……”妈妈急得跺脚,“儿子,都失火了,还穿什么袜子,不用穿了,快往外跑吧!”过了片刻,儿子还没出来。妈妈又高喊:“儿子啊,你到底在干什么?快出来呀!”里面传出儿子微弱的声音:“妈妈,我在脱袜子呢……”
培养一个只会“听话”的孩子是可悲的,可是,不去矫治孩子身上的一些坏毛病,或矫治不得法,也是问题。那么教育是否总可以找到有效的路径呢?回答基本是肯定的。
在我们和女儿的相处中,不是没有困惑,而是有了困惑后,努力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绝不以牺牲孩子的自尊或面子去简化自己作为家长的劳动。
我发现,无论给圆圆提什么建议,只要拿到“会上”说,她一般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一是她已有心理准备,二是父母也拿出了接受意见的诚意,为孩子做了榜样。
并不是说她的什么毛病,只要我们一提出来,就能马上改善。但我们不会因此抓小辫子,她的什么毛病,提一次没用就提两次,两次还没用,就换个说法,从正面说说她越做越好的部分,让孩子知道自己在改善着。实在不行,就接纳,把问题交给时间。我的孩子不必**,如果有问题时间也不能解决,那我们就珍爱她的这个缺点吧。
所以,“提意见会”的价值不在于改造孩子,在于让孩子郑重其事地获得表达权,并且感受到交流方式的重要性。圆圆从小到大和别人说话时,总是非常得体,既诚恳又有节制,总是让人感到舒服,“提意见会”应该也功不可没。
应该说,我和她爸爸从“提意见会”中的收获更大,我们非常庆幸有这样一个机会,从孩子的视角反观自己,发现自己作为家长的不足之处。孔子说过,“父有诤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意思是,如果家长能倾听自家孩子的意见,就不会做出错误的举动。老人家在三千年前就提醒过我们的教育箴言,在今天仍然如此实用。
“理性态度的**个特征就是反省在他者的背景下如何看待自己。”①如果说作为家长我们做得还算不错,“提意见会”则是很好的校正器之一。我们深信,任何年代,任何国度,纯美的孩子都是家长*好的镜子,值得家长万分珍惜。
事实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犯再犯的某种毛病,“提意见会”的力量不可能大到让我们变得**。但我们从提意见会上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里原来也是有毛病的,自己的一些做法原来别人也不认可,之后就变得对别人更加宽容。
每一次的提意见会,其实也是一个亲子共处的美好时光,我们围坐在一起,吃着水果或点心,说着话,其乐融融,有时严肃有时开玩笑,有表达的畅快,也有收获的愉悦,所以圆圆每周都挺向往开“提意见会”。偶尔我和她爸爸忘了,她就会及时提醒我们,该开提意见会了!
“提意见会”甚至让我和先生之间的感情更上了一个台阶。孩子小的时候,我们也年轻,各自身上都有不少需要完善的地方,在夫妻相处中也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在每次的提意见会中,我俩彼此也会很自然地把对对方的想法提出来,这让我们多了一个了解对方的渠道,也达成了更多的谅解。
这件事我们坚持的时间并不长,在我的记忆中大约只有一两年的时间,这一两年也并非每周都去做,只在开始阶段周周都做,后来就越做越少,慢慢不了了之。到圆圆更大一些,偶尔谁想给谁提个建议,就会说应该再召开一次提意见会了,但这多半是开玩笑,并没有真的再专门找时间坐下来开会。
作家梭罗说过,“我们天性中*优美的品格,好比果实上的粉霜一样,是只能轻手轻脚才得保全的。”孩子就是一枚水嫩的果子,需要我们爱护着成长。谁不知道讲道理、发脾气*简单?谁又见过哪个孩子是通过父母单纯地讲道理、发脾气变得越来越完善的?
“我所知道的*快乐的家庭,是那些父母不说教而对孩子**诚实的家庭。恐惧在那些家庭不存在,父亲和儿子是伙伴,爱也可以在那里滋长。在另外一些家庭中,爱却被恐惧压倒,矫饰的尊严和强求的敬重使爱缥缈无踪,强迫的尊敬永远暗示着恐惧。”①
杜威认为,纯粹的外部指导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不能强加给儿童什么东西,或迫使他做什么事情,忽视这个事实,就是歪曲和曲解人的本性。成人的规则和控制可能立即见效,但却使儿童后来的行动失去平衡——后果就是儿童更容易受一些坏习惯的影响,他会不自觉地采用回避或欺骗的手法来平衡自己。所以控制欲强的成人,错误就在于缺少对受控制儿童发展倾向的预见性。②
不愿意和孩子平等对话的家长必须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我们没有勇气面对自己赤裸的心灵,所以我们就变成道德家。”③而教育的美好境界是“有心无痕”,并不是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而是要做得得体,让孩子心理上有自由感。
我同意这样的比喻:一个真心乐意给儿童自由的家长应该像一个仆人一样,精心地为主人提供餐饭,但并不规定主人吃什么吃多少;默默地为主人擦干净浴室,并不规定主人什么时间洗澡。他为主人提供种种帮助,而不去支使和强迫主人去做什么。他不去打扰主人的生活,在主人需要时,却能及时出现。
主仆比喻无关家长和孩子在家中的地位,更不是意味着“仆人”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当牛做马地照顾孩子。只是说明家长应保有怎样一份尊重儿童的、得体的态度。儿童实际上非常温顺,是带着友好出生的。如果父母在和孩子相处中善于倾听,有变通性,孩子就不会固执。不曾见识过“暴君”的儿童不会变成“暴君”,领略过**“仆人”品质的儿童学到的正是“仆人”身上的好品质。
记得圆圆三四岁时,我带她回我母亲家。母亲做了一种糖酥饼,圆圆非常爱吃,小小的人,吃了整整一个。那个饼油糖放得非常多,我不愿意她多吃,她再要时,我掰了很少一点给她,告诉她这个不能多吃,开玩笑说“今天已经吃得够多,再吃眼睛就绿了”。圆圆一口把那一小块饼吃下去,明明还想吃,却十分配合地拍拍小手说,“那就等眼睛红了再吃吧。”
住了几天,要离开时,姥姥给她拿了一包糖块,她兴致勃勃地倒在炕上清点,约有二十块。我不愿意她路上吃糖太多,建议她不要拿那么多。圆圆想一想,从袋里拿出一块留下。我母亲对我的建议不以为然,嗔怪地说,干吗不让孩子都拿走?然后对圆圆说,都拿走吧。圆圆回答说“留下一块吧,我妈妈说不要全都拿走。”一副大度样。小小的人,既要平衡各方意见,又有变通性,大家都被她逗笑了。
圆圆小时候极少哭闹,总是非常快乐,我们从没觉得带孩子是一件令人烦躁的事。在任何事情上我们都不和孩子拧着来,也不用没有价值的妥协搞乱她的意识,当我们力求把事情做得美好可爱时,事情往往也就变得简单了。孩子的心境总是清亮的,她不需要用哭闹这样的武器来保卫自己,她的世界里没有威胁,所以她总能坦然地沟通和表达。
开“提意见会”是我们和孩子相处的一个小小的侧面,也是我们整个亲子关系的反映。待孩子长大了,就成为我们记忆中美好的回忆。
“打针有些疼”
儿童的忍耐力其实是惊人的,只要不吓着他们,给出一个合适的心理预期,他们多半能够接受一些似乎很困难的事情。
孩子在成长中会遇到不少让他们感到困难和惧怕的事,家长的职责是帮助孩子克服恐惧心理,让孩子以积极平和的心态面对这些事情,把痛苦降到*低。
就说打针这件事,一辈子要遇到很多次,如何面对打针,并不是件完全可以忽略的小事。何况由此带来的一些心理影响,还会迁移到其他事情上。大人千万不要以自己的感受去衡量孩子,认为这很简单,只要把孩子摁住了、或哄骗着打了就没事了。家长应教育孩子尽可能平静地接受,并培养他们忍耐痛苦的勇气。
有一次,我在医院走廊里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拒绝打针,他的父亲,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怎么都弄不住他。父亲看来也是用了力,几次要抓住小男孩,*后都被挣脱。那个小男孩的反抗真可以用“拼了命”来形容,小小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凄厉的哭喊声让人感到震惊,整条走廊都被惊动了。
一个人的情绪如果没走到**,能有“拼了命”的能量吗?可以想象小男孩恐惧到了什么程度,也可以想象打针这件“小事”给孩子带来多么大的心理折磨。
我记得圆圆**次因生病打针是在一岁八个月,刚刚懂点事,会说一些话。她得的是急性肺炎,我先带她到门诊看,大夫给开了针剂。取上药后,我告诉她要带她去打针。她可能对几个月前打预防接种针还有印象,流露出害怕的表情。
她打预防接种针时还不太会说话,懵懵懂懂中被扎了一下,有些痛,哭了几声。针头一拔出去,我赶快说:“咦,你看这个杯子上还有个小猫咪呢。”她的注意力被杯子上印的猫咪吸引住了,就忘记被针扎这回事。现在我说要打针,可能唤起她的那个印象了。我抱着她走到处置室门口时,她突然说:“我不打针。”
我停下来对她说:“宝宝现在生病了,咳嗽,还发烧。你觉得生病了舒服不舒服啊?”圆圆说不舒服。“那宝宝想不想让病赶快好了?”圆圆说想。她又开始咳嗽了,小脸蛋烧得红红的。我亲亲她的脸蛋说:“大夫开的药能让小圆圆的病好了,能让宝宝变得舒服。要是不打针,病就总也好不了。”
小孩子其实*懂事,大人只要正确地把理由陈述给孩子,孩子是会听懂的。她生病不舒服,肯定也想早点痊愈。
圆圆理智上接受了打针,但她小小的心还是害怕,她满眼忧虑地问我:“打针疼不疼呀?”我微笑着平淡地说:“哦,有点疼,不过疼得不厉害,就像你那天坐小凳子不小心摔个屁墩儿一样。”圆圆听了,忧虑有所减缓。我接着问她:“你觉得那天摔个屁墩儿,是疼得厉害,还是只有一点点疼?”圆圆回答:“有一点点疼。”
“哦,打针的疼和那个疼差不多,也是有一点点。”我很坦率地告诉她。然后又说:“摔屁墩儿小圆圆不哭,打针也用不着哭,是不是?”圆圆点点头。
但我能看出她心里还是有一些顾虑和紧张的。于是又给她打气说:“妈妈觉得圆圆很勇敢,你试试看自己勇敢不。能忍住就不要哭,要是忍不住,想哭也没事。”我的话给了她鼓舞,让她觉得自己勇敢;又给了她退路,让她觉得想哭也没事。
我和她说话时的表情始终是愉快而轻松的,表现出打针确实是很简单的事。圆圆也坦然了许多,她的愿望肯定是当英雄,同时对妈妈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妈妈从没骗过她,既然只是“有一点点疼”,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打针的时候她很紧张,浑身绷得紧紧的,但没哭。护士看圆圆在打针过程中那么配合,表扬了她。圆圆通过“试验”,觉得打针的疼,确实是能忍住的,心态由此变得很平静。
门诊看了几天不见好,圆圆就住院了。一个病房有八个孩子,大部分比圆圆大些,基本上都两到三岁。每当穿白大褂的人进来,不管是护士还是医生,有时只是进来量体温或问句话,病房里一下就哭成一片,孩子们惊恐万状,宛如羊圈里进了狼。只有圆圆一人不哭不闹,她会停止玩耍,要我抱着她,一脸忧愁地等着。虽然她也不喜欢打针,但她已能理性地接受了。扎针过程中她从不乱动,总是很配合,每天总能受到护士表扬。
由于当时孩子太小,打点滴时胳膊上找不到血管,只能在脑门上扎针,但脑门上的血管也很细,往往不能一下扎住,经常得扎两三次。有**一个新来的小护士给圆圆扎���,居然一连扎了七下都没扎住。大人被一连扎七下可能都受不了,我和她爸爸在旁边都有些无法忍受了。圆圆开始哭泣,但并不大哭,只是哼哼唧唧地哭,脑袋却一动不动地让护士摆弄。第八下扎住了,胶布一贴好,她马上就不哭了。我心里真佩服这个小家伙。
而病房里的其他家长,每天都采用哄骗、威吓、强制的手段让孩子打针。针扎到那些孩子的身上,好像比别人多疼多少倍似的。家长的做法不但放大了孩子的痛苦,也没有教会孩子在遇到困难时勇敢面对。
当时圆圆的**还需要做一种“超声雾化”的理疗,是让孩子呼吸一种加了药剂的雾气。方法很简单,就是把喷雾口靠近孩子的脸,让她自然呼吸十分钟。
**次做时,护士推来仪器,我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只是按护士的要求把孩子抱起来。微微带有药味的白色雾气随着机器“嗡”一声的启动,一下子喷到圆圆脸上,她大吃一惊,本能地把脸扭开。护士立即让我把孩子抱紧,不让她动。我赶快把圆圆抱紧了,力图让她的脸对着喷药口。圆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闭双眼,努力挣扎着想躲开雾气,并开始哭。我尽量不让她动。护士也在调整,圆圆的脸扭到哪儿,她就把喷气口跟到哪儿。圆圆挣扎了一会儿挣不开,终于大哭,开始强烈反抗。才做了五分钟,她反抗得做不成,只好作罢。
比较打针,“超声雾化”应该说没什么痛苦,只是自然呼吸一些雾气,虽有淡淡的药味,并不难闻。由于没提前给圆圆做思想工作,在她毫无心理准备下强行要她接受,所以成为圆圆*为恐惧的事。此后几天她一直拒绝做超声雾化,只要看到护士推一个类似雾化机的东西进来,立即就紧张起来,远不像对待打针那样从容淡定。
这件事确实是大人没做好,给孩子带来恐惧了。
对于必须要让孩子承受的一些痛苦,大人应有几个原则。
一是平静自若,不要表现出焦虑。如果大人首先一脸焦虑,孩子就会觉得问题严重,会吓着他们。
二是对于为什么要这样做,要用孩子能懂的语言向他说明。比如告诉孩子他现在生病了,需要打针,打针可以治病。不要认为孩子不懂就不去说。
三是对孩子所要承受的痛苦如实相告,尽量不夸大也不要过分缩小。比如许多家长带孩子打针时,为了消除孩子的紧张,就说“一点也不疼”,孩子上一次当后,就绝不肯再上第二次当;他们挑战困难的理性和勇气就失去一次萌发机会,并且以后会不信任大人。
四是激发孩子的勇气。儿童的忍耐力其实是惊人的,只要不吓着他们,给出一个合适的心理预期,他们多半能够接受一些似乎很困难的事情。同时也要给他们退路,不要让孩子为自己流露的“不坚强”感到羞愧。
五是绝不通过哄骗或收买的方式达到目的。有的家长通过“不打针警察就要来抓你”,或“吃了这药就给你买个遥控汽车”等方式达到目的,这是很糟的。哄骗和收买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并不能真正缓解孩子的紧张,还有碍他们的道德发育。
儿童应该学会从小理性地面对一些困难或痛苦,这样不仅能缓解痛苦,还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圆圆两岁半时,有**半夜突然哭醒。她呼吸困难,喉咙处好像卡了什么,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恰好刚看过一个关于小儿喉头水肿的资料,觉得圆圆的症状很相似。孩子得这个病十分危险,一是儿童喉管细,二是小孩子不懂事,越难受越要哭,越哭水肿得越厉害,这可能会导致喉管堵塞,引起窒息。
那一瞬间我害怕极了,但我尽量语气轻松地对圆圆说:“宝宝不要哭,你现在觉得呼吸困难是因为你这块儿水肿了。”我指指她的喉咙,又告诉她:“要是哭的话就会肿得更厉害,就更不好出气了。你忍耐一下好不好,不要哭,妈妈马上带你去医院。”圆圆听懂了,立即就不哭了,配合我穿好衣服。尽管她看起来非常难过,却一声不吭。
她爸爸当时在外地工作,那时集宁晚上打不到出租车,我就去敲邻居的门,请小哲的爸爸帮忙,用自行车带我们去医院。小哲爸爸的车子骑得飞快,我在后面抱着圆圆。她虽呼吸困难,但一直安安静静的。走到一段没有路灯的地方,自行车撞到一个高出路面好多的井盖,我们都摔倒了,这一折腾圆圆好像呼吸更费力了,但也没哭,表情还是很平静。我觉得孩子真是懂事,也很庆幸她这么懂事。去了医院急诊,很快得到**,几个小时后情况就变好了。
医生说这个孩子真乖,整个**过程中没有一点要哭的意思,小孩子得这个病*怕的就是哭闹。
圆圆这方面的乖顺和懂事确实惹人疼爱。她三岁前准备上幼儿园,入园前要体检,幼儿园统一安排报名的孩子在某天到市妇幼保健所体检。体检的路上,我告诉她可能要抽血化验。她有些紧张,问我疼不疼。我还是先告诉她有些疼,然后告诉她抽血和一般的打针差不多,就是扎的时候有一点点疼,抽的时候就不疼了。她已有过几次打针的经历,听我这样说,也就比较释然了。
当天体检的有十几个小朋友,抽血时,孩子们哭成一片。抽过血的、正在抽的、还没抽的,都在哇哇大哭。特别是一针没扎住、需要扎第二针的,不光孩子哭,有些大人也着急了。抽血的护士都被弄烦了,皱着眉头,态度似乎也不好。
圆圆安静地倚着我等着,用有些好奇又有点同情的目光看着那些小朋友。她突然对我说一句:“哭也一样疼。”我问她是不是想说小朋友打针时,哭和不哭是一样的疼,哭也不能减轻疼痛。她说是。我赞赏地亲亲她的小脸蛋说:“小圆圆说得对,反正哭也不能止疼,还不如不哭。”我没让孩子承诺她一定不哭,我想,她能这样理解已很不容易,不需要给她任何压力,到时她万一哭了,也不用为自己违反了诺言而感到羞愧。以她的年龄,哭了也是正常的。
轮到圆圆了,她坐在我腿上,伸出小胳膊,虽然有些紧张,但一直安静地等护士拿针管、安针头。护士发现这个孩子不哭,很诧异地看看她。
圆圆可能是想安慰那个护士,对她说:“阿姨,我不哭。”这让护士非常惊喜,一直紧皱的眉头展开了,“噢?你为什么不哭呢?”圆圆说:“哭也一样疼。”
护士一下也听懂了,她惊讶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看看圆圆,顿了一下,才说:“啊,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太懂事了!哎呀,阿姨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她手里拿着针管,去圆圆胳膊上找血管时,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针管,拉开抽屉找出一个新的针管说:“你这么懂事,阿姨更不舍得扎疼你了,这个针头稍细一些,没有那些疼,就剩这一个了,给*听话的孩子用。”她找了一下圆圆的血管,发现不太好找,就站起身找来一个年纪较大的护士,对圆圆说那个阿姨保证一针就能扎准。果然。
看来,告诉孩子“打针有些疼”,教会孩子在困难面前从容镇定些,既能减轻痛苦,又能保护自己,还能“占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