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大脑大概到了三岁左右有奇妙的成长,同时会把以前的记忆忘掉,开始记住三岁之后的时候。当我在看一个哭泣的新生儿时,她也许就一两个月,她认得我,我走后她哭了很久,但长大之后,她就忘了。我很想在她开始记得之前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样,我可以在她记得的时候知道我是个**的朋友。3岁的莫言又记住了什么呢?
1958年,大跃进,家人都被四分五裂了,铁锅和带铁的东西都充了公,5间屋打通了,住满了大炼钢铁的陌生人,上小学的二哥和姐姐也要背上书包去背矿石,莫言和堂姐因为年纪小跟着奶奶住在大栏乡姓陈的房子里,吃饭从食堂打着吃,饭难以下咽。
1960年,莫言5岁,说自己上学了。在农村5岁上学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也不是因为父母要对这个孩子进行早慧教育,而是要逃避上幼儿园。平安村被划为国营的胶河农场管辖,农民成了农业工人,所以他们就像城里的孩子一样进了幼儿园。幼儿园的几个女人除了克扣孩子们的口粮,还对孩子们进行军事化管理,非打即骂,饥肠辘辘是常有的,鼻青脸肿也是常有的。莫言一上小学,就等于脱离了幼儿园,口粮也不会分去幼儿园,而是分到自己家里,同时也免于肉体惩罚。这段经历被写在了小说《铁孩》里,那些女巫一样的老婆子,虐待孩子,孩子们因为饥饿难耐,竟觉得铁津津有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幼儿园老师可以如此残忍地对待孩子,克扣孩子的口粮?这等丧失人性的事情怎么做的出来。有**,当我听说丈夫小时候因为吃不下“生米饭”挨饿的故事,我彻底相信了,那时候,学生每个月交给学校口粮,然后在学校食堂吃饭,老师为了多一些粮食喂猪,就故意把米饭蒸得很生,学生不吃,就可以喂猪了。
莫言说自己上过好几个一年级,说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是1960年,也就是5岁,但上了几个一年级说不清,就算是上了“两个一年级”吧,那小学二年级大概是1963年左右。这样比较符合1966年上五年级时候辍学。我觉得到不一定是上过好几个一年级,是把一年级当成幼儿园上。刚上学的莫言背着母亲给缝的蓝布书包,书包里放着几本卷了皮的书,大哥读过的高年级的书也放在里面,此外,还有一块石板,几只半截的石笔。石笔,我怀疑就是类似粉笔的东西,只不过在那个年代更为粗糙和简陋。即便是这样,鼓鼓的书包也足以让莫言心生炫耀。我能体会这种心情,当年,父亲、母亲带着我,远远地站在校园外面,我看到老师带着一帮小朋友弹琴唱歌,心生羡慕,母亲问,你喜欢吗?我点点头。后来,当我真的进入这样一间学校的时候,很快因为爱哭,不喜欢遵守纪律被排斥在外,不开心,不想上学。只是偶尔,在回忆那段时光,有香香的鸡蛋汤和大馒头的记忆,总之,我也是个爱吃的孩子。
因为家离学校很近,莫言就早早地到校:
“穿着开裆裤,两个裤腿高低错落、参差不齐,两通黄鼻涕拖到嘴上,每隔半分钟就吸溜一次,吸不动了就抡起袖子一扫而光,冬天的衣袖似战士的铠甲,闪闪发光。”[1]
那时候的他爱哭,课间时候,就跑回家,不是喝水就是搬干粮。在班里年龄*小,自然属于弱势,*大的孩子都已经长胡子了,自然比莫言壮实。
[1] 毛维杰:《童年的莫言》。《莫言与高密》,莫言研究会编,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年版,第74-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