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对一个靠琴棋书画兼说历史营生的人来说,童子功是立身之本。按老话说,叫师父赏的饭碗。而我的师父,就是我娘。
童年记忆中,我爹几乎没参加过我的家长会。并且大部分我不在学校的日子,他都在钓鱼或打鸟,于是我也学了一点渔猎手艺。至于琴棋书画,我娘既当师父又当师娘,手把手嘴把嘴教我这些“雕虫小技”,原本是以备我人生不如意时用以解忧。谁知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久而久之,久病成医,这些雕虫小技解了千万人片刻忧伤,从我的手艺变成我的饭碗。
至于历史,从《晓说》到《晓松奇谈》到六卷本《鱼羊野史》,成了我中年贩卖*广的大力丸。究其缘起,便是童年时妈妈带我逛颐和园长廊,一幅画一幅画给我讲里面的爱恨情怨,似水流年。在短短一箭之地,我见过白衣少年口吐莲花风流倜傥,我见过黑衣游侠持剑四顾眉宇苍茫,我见过公子王孙挥金如土鲜衣怒马,我见过羽扇纶巾微服的寂寞帝王。
长大后自己游历四方,遍读稗官野史,才明白那些长廊上画的不是真的历史,而是剧场史。
我自己看历史,是分成真历史、家族史和剧场史去看。我认为真历史*荒谬,几乎所有理论套上去都会被打脸,让人泄气;家族史*狗血,自家伟大光荣正确,别人渺小卑鄙谬误,多是挖补拼贴史,让自己人看了高兴得稍有不自然;唯有剧场史,由人民群众于浩瀚历史中掬起一抔黄土,细细捏成玩偶,于戏台上评书中慢慢琢磨,从玩偶琢磨成偶像,从偶像塑造成神祗,用来把玩、观赏、励志、崇拜,用来画到**园林长廊眉宇间的雕梁画柱之间。皇上与众嫔妃皇子纳凉经过,一抬头,便觉得历史没啥大不了,无非是一曲《西江月》,两阕《长恨歌》。要说有什么历史经验要吸取,*多是这14000余幅画加在一起,也没有罗马西斯廷教堂天顶米开朗基罗那幅《创世纪》沉甸甸。
既然是剧场史,必然有戏曲。妈妈临摹的这117幅人物山水,大部分都有戏唱。若读者能看画读史之余,能对明清以来的戏曲题材与传统有个大体的知觉,也是极好的。
感谢妈妈,你若安好,我便还年轻,还能经风雨,忍时光,还敢独自成长。其余爱恨丰俭,甘苦心田,风一吹,已无所谓。
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