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
(配合阅读音乐:彭青-《青春多是无奈》)
我热情洋溢,你却赠我一片空欢喜。
天南地北,维系友情的仅仅是无法触摸的电磁波,思念高兴悲伤等种种私人情绪,全部在空气里肆意流窜,深情厚语方可抵达对方的耳际。喃喃低语,终究在这距离面前,在这时光面前,被削弱许多。
我的心意,你可明了?
我的哀愁,只可自悲。
许多年前,你我尚且年幼,无忧无虑,安然存活于世。你不说社会残酷,我不语世态炎凉。世界在我们眼里,美好不可方物。
那时候,云淡风轻,花香四溢,天空蓝白相间,柔软异常。
那时候,音乐是*好的伴侣。我又怎会忘记,你一直都很喜欢安静的曲风。
记忆里,你喜欢倚靠在我的肩膀,闭着眼眸,小声哼唱。我也挑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用心聆听,不言语,不打岔,心随你的声音而去。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我心有友人,细听妙歌。
微风跟着附和,撩起了你的刘海和发梢。顺其自然,你抬头遥望远方,说,此生,只想做一个淡然的女子,不争,不抢,不闹,不浓妆艳抹,不失了本真。
我心早已了然,于是笑笑,愿与汝同行。
彼时,我们的身影,定格在小城湛蓝的天空下。你我相依相偎,笑靥如花。
然而,我早该想到,匆匆时光,淡淡流年,终会在某一刻丢下我们,自行离去。
我一直在原地等你,而你,却早已不谈当年,于我来说美好的曾经,在岁月的流逝里,仿佛成了你的禁忌。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后来,我去城里*好的高中读书,每天安分守己,走自己的路,看自己的风景,再也不随便泄露自己的心事。
只是偶然听人说,你一个人踏上异地,去了一所艺校,学了播音主持。
关于你的消息,我竟然浑然不知。那几年,我们以局外人的姿态置身彼此的事外,借以忙碌的托辞隔绝了联系。我,只是不敢再面对你,怕失望,怕断了心里*后那一点与你和好如初的念想。而你,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对我不闻不问?
不求友谊地久天长,不求勿忘我,却未曾想,今夕何夕,君已陌路。
自此,在我眼里,时光开始变得繁琐,往日精彩纷呈的生活逐日归于平凡,归于倦怠。
私底下,我极力想要逃脱回忆的牢笼,却仍然会在某个时刻,听到眼泪滑落的声音,只是因为耳朵无法拒绝别人口中关于你的细微消息,于是,又察觉到,好不容易建起的心墙,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轰然倒塌。
高考结束的时候,我没有立即收拾东西回家,而是站在二楼宿舍的窗旁,看着下面人来人往,大包小包,仿佛自己不与他人身处同一个空间。我被现实隔离开来,没有人可以看到我的表情,抑或,听到我的言语。在那一刻,我又想起你来,只因你曾对我说:“等你高考结束,我就回去找你。”
我一路伪装着,不露痕迹。这些年,总是试图把自己包裹起来,捡起别人丢弃的武器,笨拙地保护自己。
我以为,不去想,不去念,不去追,不去忆,就会安然度过这一个又一个繁冗拖沓的夜与夕。
于是,我假装不再想念,假装早已忘却,假装在这喧嚣浮华的一座城里,熬夜不语听歌写作记录时光的人,唯我一个。
可是,你还是来了,风尘仆仆,却依旧身姿婀娜。意料之外,在人海茫茫的大学里,你一眼就看见了我。
我微微扬头,朝你望去,只觉一切恍如隔世。
曾经单纯可爱,笑声如银铃,如今却增了几许妩媚。你踩踏着红色的高跟鞋,慢慢收敛脸上的妖艳,在我们这个学习氛围浓厚的大学里,竟变得局促起来。
没有炽热的眼神,没有热情的拥抱。我们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望着,人流穿梭而过,偶尔遮住视线,而后,我拔出耳机,音乐声戛然而止,你幽然走近我身旁,轻声说:“阿颜,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处所,认真听一个小时音乐吧!”
我微微点头:“嗯。”
这次,你不再倚靠于我,而是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婆娑的树影落下,斑驳了你的眉眼,你的存在逐渐虚幻起来,时隔多年,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恍惚感。
沧海桑田。你的声音不知在何时添了风霜的韵味,与你初来时的妩媚形成强烈的反差,或许,只有现在,你才真正卸下了心里的防备吧!
你说,在异乡的时候,你喜欢踩在满地枯黄的落叶上,听叶子破碎的声音。叶脉分崩离析的时候,你却笑了,笑得那么无辜,笑得那么无害。
我没有回答,安静地听着音乐,听着你的自言自语。
那天,你的话特别多,像一个老人坐在摇椅上回忆着往昔,情态安详。
你与我分享了你在异地的生活,*后,你偏头望向远方,眼神迷离,没有焦距,喃喃着:“阿颜,为什么这个社会那么残忍呢?谁都没有错,为什么却要承受那么多不该我们这个年纪承受的伤痛?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什么,我本欲安然度过一生,不改初心,却被现实弄得遍体鳞伤。为什么?”
说着说着,就有两行清泪落下,破坏了你的妆容。
我依旧不言语,心里却隐隐多出一种刺痛,针扎般难受。耳机里,黄奕还在轻声唱着:“几年后了,我应该往哪里走,我看不懂,那些路标它写了什么,时间像只手,什么它都要拿走,那谁会记得我,记得谁有什么用。”
我转身,浅浅地拥抱你,却依然可以感觉到你身体的颤抖。我知道,骨子里的你,没变,只是你学会了在某些时刻,戴上迎合现实的面具而已。当黄奕唱完那首歌,我关掉了音乐,拉起你的手,美其名曰带你去逛我们的大学校园。然后,湖南的一所大学里,两个并肩的影子就出现在了各个角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通过彼此的眼眸,我们看到双方的眼神依旧明亮,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恰巧应了顾城那一句话: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那天,我们玩了通宵,两个人在KTV小小的包厢里疯了很久,我们大笑,我们流泪,我们拥抱,我们把曾经一起听过的音乐一首首唱过。而后,我竟然安稳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潜意识里,我就知道身边有你,所以,我不怕,什么都不怕。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如愿一直停留在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刻。银铃般的笑声,洒满整个天际。
醒来后,我方寸大乱。茶几上有你的纸条,上面还残留着墨香的味道。
“阿颜,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工作刚上手,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只怕在我离开的这一日,不知又有多少人钻我空子。
“阿颜,我从来就没有想要与你冷战,我一直都很想你,很想你,但,一切还没好起来之前,我都怕你担心。
“阿颜,与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都是我*美好的回忆。
“阿颜,保重。待来年春暖花开,我定寻你。”
我紧紧地攥着纸条,走到街上的十字路口,任拥挤的人群推搡着身体,傻笑起来,一下子就笑出了眼泪,呵,我热情洋溢,你却赠我一片空欢喜。
沐沐人世浮,苒苒物华休。谁错了,谁对了,谁变了,谁依然执着?
谁还记得,那一年,你不说,社会残酷;我不语,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