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花
上 元 ①
| 周邦彦
风消焰蜡②,露浥烘炉③,花市光相射。桂华流瓦④,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 ⑤、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
差,满路飘香麝⑥。
因念都城放夜 ⑦ ,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惟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
归来,从舞休歌罢。
【译文】
蜡烛在风中燃烧,夜露浸湿了花灯,街市上灯光交相映射。皎洁月光,照着屋瓦,淡淡的云层散去,光彩照人的嫦娥飘然欲下。衣裳是多么精致素雅,南国少女个个都细腰如掐。大街小巷箫鼓喧腾,人影攒动,车水马龙,条条路上幽香阵阵,笑语喧哗。
不由想起当年京城的灯夜,千家万户张灯结彩如同白昼。姑娘们笑盈盈出门游赏,香车上不时有人丢下罗帕。有缘相逢的地方,必是打马相随尘土飞洒。今年的京城想必依旧,只是我旧日的情怀已全衰谢。钟漏轻移时间不早,赶快乘车回去吧,任凭人们去尽情歌舞玩耍。
【评点】
本篇为歌咏上元灯节抒怀之作。上片记荆南之夜,描绘了一个灯月交辉、丽人多姿的元夜欢乐场景。下片追忆京城“千门一昼”灯节欢腾的场景,抒写节物依旧而情怀衰谢的抑郁之情。全篇一气呵成,陈廷焯尤赞“半后阙纵笔挥洒,有水逝云卷,风驰电掣之感”。
夜飞鹊
别 情
| 周邦彦
河桥送人处,良夜何其。斜月远坠余辉。铜盘烛泪已流尽,霏霏凉露沾衣。相将散离会①,探风前津鼓②,树杪参旗③。花骢会
意④,纵扬鞭、亦自行迟。
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何意重经前地,遗钿不见,斜径都迷 ⑤ 。兔葵燕麦 ⑥ ,向斜阳、欲与人齐。但徘徊班
草 ⑦,欷歔酹酒⑧,极望天西。
【译文】
在河桥送人的地方,夜晚月白风清。斜月远远地落下余晖。铜盘的蜡烛已经燃尽,霏霏凉露打湿了衣衫。饯行的酒宴将要散去,细听随风传来的渡口更鼓,看树梢上参旗星一闪一闪。花骢马好像通晓人意,纵使我猛扬鞭也走得很慢。
清冷的郊野小路弯弯,行人渐渐**不闻人语,我空自回去满怀愁怨。没想到又路过前次分别之地,一点也寻不到她的遗踪,斜曲的小路让人迷乱。兔葵燕麦郁郁青青,在斜阳下高簇和人比肩。我只得在草地徘徊,以酒浇地欷歔感叹,极目远望西天。
【评点】
本篇写离别相思。上片以眷恋之情追忆月夜在隋堤送别的凄凉情景,下片写重经送别旧地感伤物是人去的惆怅情怀。词中着意于景色和环境气氛的渲染,意致绵密,辞采清丽,意味醇厚,极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