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情结
同学们的真诚与纯朴,仿佛烈日里送来了缕缕春风,荡涤着我心中的污泥浊水。
吃了几年的粉笔灰,反复进行着学校到家里的机械运动,渐渐的,做“孩子王”的那种神圣已经淡漠,莫名的烦躁、厌恶在我的心头滋长起来。
早上,慌里慌张地起床,稀里糊涂地填饱肚子,然后骑着单车匆匆忙忙地冲向学校,心烦意乱地领着一群淘气顽皮的孩子们,读读说说写写。一边无奈地批改着一本本字迹不清的作业,一边谨慎地应付挑剔的家长和活泼不足严肃有余的校长。晚上,趴在写字桌上,抵挡着频频传来的悠扬悦耳音乐的诱惑,昏天涨脑地忙碌着第二天的课。
这就是我的人生意义吗?这就是我执着追求的理想吗?仰望高不可测、变化无常的苍穹,我有一种迷茫和困惑。
就读师范时,我有美好的憧憬,也有要做一名桃李满天下的教师的豪情壮志。刚踏上讲台,我总是被台下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所打动,那一双双眼睛充满了天真和幻想,充满了敬慕和渴望;那一双双眼睛饱含着信任和领会,饱含着纯洁和善良。于是乎,一阵阵兴奋,一阵阵自豪在我的心中激荡。在这种自我陶醉的氛围中,我平静而踏实地过了几年。
岁月匆匆而过,忽然间,我蓦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天在变,地在变,人也在变,变得那么眼花缭乱。跳槽的、经商的,熊掌的诱惑便鬼使神差地扑面��来,攫住了我那颗跳跃不定的心。我向往手握大权前呼后拥的威严,我羡慕腰缠万贯一呼百应的潇洒,心里不时泛起莫名其妙的浮躁。我扪心自问:你还能坚守住自己的一方净土吗?
就在我神思恍惚的日子里,却发生了一件令我铭心刻骨的事。那**,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慵懒地走向讲台,一包东西赫然间闯进我的视线,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老师,请保重身体,收下我们小小的礼物。”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我迅速地打开一看,里面包着几十粒胖大海和一瓶润喉片。我环视教室,同学们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一位女生站起来,轻声细雨的说:“这几天,我们觉得您讲课很吃力,声音嘶哑,我们几位同学凑了一些零花钱,买了这些东西送给您。您无论如何要收下。”我还能说什么呢?此时,任何语言都会显得贫乏、苍白。我偷偷抹去眼眶里噙着的泪水,分明地看见了同学们写在脸上的真诚和纯朴。我从未体验过像今天这样欣慰和温暖,仿佛烈日里送来了缕缕的春风令人心旷神怡的情意,激起我心中的波澜,荡涤着我心中的污泥浊水。我的心中时时泛起幸福的涟漪。我还要苛求什么呢?塑造美好的心灵不是我追求的理想吗?
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但我并不无奈。我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有无数人一起燃烧,燃烧,内心显得多么的充实和富有。我不再迷惘,也不再困惑,骚动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我的灵魂已与天真无邪的学生结下永恒的情结。我愿意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过下去,直到永远……
风景这边独好
我站在大树下,想起老校长的那句话:“做了错事不要怕。你很勇敢也很诚实。”
放假了,难得有轻松的日子,我带着儿子来到自己就读过的母校。校园里空寂冷清,门卫老人打开门,笑容可掬地迎接我。
校园并不大,跟过去没什么两样,唯独不同的是低矮破旧的教室不见了,代替它的是一排雄伟的三层教学楼巍然屹立,四周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草,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使人赏心悦目。我漫步来到操场,猛一抬头,东南角一棵大树扑进了我的眼帘。看着烈日下挺拔的大树,往事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一年,我读小学六年级。操场的东南角有一小块花圃,种着奇形怪状的花,叫不出名儿,但很艳丽,是老校长苦心经营的地方。老校长五十开外,长得高高瘦瘦,满头银发,岁月的坎坷在他的额上刻上了道道印痕。老校长是外地人(我不知道是哪里人),沉默寡言,很严肃,我们都很怕他。老校长很喜欢花,每天早晨都要在花圃里浇浇水,松松土,精心呵护。他把花视作自己的心肝宝贝,这一点,全校人都知道。
**中午,我和伙伴们在操场上尽兴地玩骑马的游戏,一不小心,我从伙伴的肩上摔下来跌进花圃里,踩坏了许多的花。小伙伴们一看大事不妙,像出笼的鸟儿四下散开了,只有我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我记得,有一回,一个同学采摘了一朵花,被老校长罚站。我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只好硬着头皮跟老校长说。老校长急急赶来,面有愠色地看了我好久。我涨红了脸,低着头等待着他的辱骂。片刻,老校长看了看被我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花,又看了看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双有力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以后要小心,没有你的事了。去吧!”我将要离开时,又被老校长叫住了:“做了错事不要怕。你很勇敢也很诚实。”说完,挥挥手示意我回去。我如释重负地回到了教室。我坐在位置上,非常后悔,那些无精打采的小花以及老校长瘦瘦的高高的微驼的在花圃里忙碌的身影在我的眼前直晃悠。
第二天,不知老校长从哪里弄来了一棵小树苗,种在花圃里。像往常一样,老校长每天都要浇水拔草。看着老校长辛勤劳作的情景,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决心将功补过,每天都要偷偷地去看几次,偶尔浇浇水,生怕有人损坏那颗小树苗。**又**,小树渐渐长大,在我毕业的时候同我一般高了。
在外地求学的日子,我常常想起那棵小树,想起老校长。只缘无暇回家乡,没有见过那棵树,当然不知道树长得怎么样,也没有见过老校长。听人说,老校长退休回到城里去了。从此失去了音讯,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竟然,弱不禁风的小树苗吮吸着雨露的滋润,舒枝展叶,蓬勃向上,长得郁郁葱葱,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在四周妩媚动人花草的映衬下,更显得粗犷豪放,变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我站在那里,默默地想,这边独好的风景,老校长功不可没。也许有了爱,才使生命力显得旺盛。儿子拉着我的手说:“爸爸,你怎么了?”我指着树笑着对儿子说:“你看,那树长得多健壮呀!爸爸希望你也能长成一棵大树。”儿子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我走上了工作岗位,也成了一位教师,在享受无比快乐的同时,也品尝了许多的烦恼。面对这些天真淘气的学生犯了错误,局促不安地站在我的眼前,看到他们黯淡的眼睛避开我的视线时,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有时我也很茫然。今天,我站在大树下,想起老校长对待我那铭心刻骨的一刻。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该严厉就严厉,该宽容就宽容,多一点爱心少一点苛责,让学生的心中洒进一缕灿烂的阳光,让和煦的春风拂去蒙在学生心中的灰尘,使他们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走好人生的**步。那时,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将会春光烂漫,一派生机,变成靓丽的风景。
我牵着儿子的手走出母校,眼前一片明艳,心情豁然开朗,抬头仰望,蓝天下,一群小鸟欢快地展翅飞翔,呼朋引伴地卖弄着清脆的喉咙,唱出婉转的曲子,声音真好听。我要说,风景这边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