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的敌人
★王 赟
江苏省南京市江苏教育学院附属中学
我想起了牛顿。根据第三定律我的重力等于地面对我的支持力。而我的体重又实在不可忽略,因此我的脚部神经已经隐隐作痛了。我决定背倚着一棵道劲的梧桐,凭借受到的脚部摩擦力来缓和或者是中和一下,由于我的物理着实惨不忍睹,所以我无限希冀这一次的选择不会招来物理老师酒瓶片后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我呆在考场外面已经有一个多钟头了,又看了看表,后悔自己的早到。雨后的上海清新而明媚,树隙间洒下的碎金在风的轻拂下闪闪烁烁。马路上往来的公交车竟一直能排到沪-M的牌照,呼啸着川流不息,背影卷起了繁华的尘嚣。鸣笛响个不停。
自从牛顿出世以后,诗歌就渐渐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绮丽如长虹的梦是禁不住拷问什么硬度熔点比热容的。诗歌的消逝似乎是无法避免,就像你坐在泰坦尼克号上一样,明知道要葬身于蓝色深渊却什么也做不了。诗人也是。但是,且稍等一下,席慕蓉能把化学课写到诗里的事例论据提醒我物理和诗歌也未必就不能互溶,自顾自摇头笑了笑。
对面那个外型酷似韩寒的男生( 我想他或许已经可以称为男人了 )叼起了一根烟。吞云吐雾是那么地熟练,眼神寂寞得像个孩子,我心道真是太好了,这样的人这样的文字一定是诗一般的语言。诗歌。啊,多么美好而遥远的字眼儿。
我曾经也是个诗人。落拓不羁地挥洒文字。就像是调动万千活泼的精灵,造就出或是缠绵缱绻的低吟浅唱或是金戈铁马的铿锵陈词。有一种身心俱醉而挥斥方遒的快感。
只是一个人在角落里静静地喜欢琪。琪不是那种特别出众的三好学生或是四好少年,只是平平淡淡的一袭白色倩影。我喜欢凝望她的发梢,她的皓腕,她笑眼弯弯的弧度。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取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想我和琪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恐怕都不止了,那是该有多大的缘分。但我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从数学老师鲜红的"59"里我知道我无法计算出今世有多少次的回眸。我在现实和梦幻,成绩和诗歌的罅隙中企求生存、卑微渺小。我又想为琪写诗歌了,我懂得《 洛神赋 》里"瑰姿艳虚,仪静体闲"描写的是神,但我却无限希望送给琪:"飞瀑白练悬千尺星辰悬天际/而我凝望那秋水皓月悬小溪/我漫观所有琛琪/你是*珍贵的和氏璧"。怀揣着对爱情的幻想,我倚《 青花瓷 》的调挥笔而就。然而,依然天真而羞涩的自己只敢一个人读一遍又一遍。
时间慢慢地推进。我对琪仍是那样淡淡的喜欢,仍是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明白这是暗恋,可我不在乎。然而苏东坡说,灭地曾不能以一瞬。从班主任带有提醒意味的深邃的眼眸中我被调到了前排。从此,我不再作诗了,诗人死了。诗歌绝迹了。
男人的一根烟到了头。他任其自由落体运动后奋力地踩了踩以防类似于蝴蝶效应的纵火案件。沉湎于回忆的我就像那根烟头一样,而思绪或者说追忆就像烟头零星的火光,终于彻底地熄灭了。
我又掏出表来看,快了,还有几分钟进考场。你说这手表界也真是复杂,明明就是个掌握时间的工具却戴出了身份地位名望。大把大把RMB不去买表,而是捐给教育机构多好,这样又能诞生多少未来的希望啊,如诗歌一般美丽梦幻的明天啊。我天真地想。哦,也不对,教育也可能破灭一个人的诗歌。不是吗?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可是萧伯纳又说了,成功网罗着大量的过失。好吧,青云路上,这暂且算作"过失"中的"失"吧,虽然,成功未必是当事人所期盼的成功。
深深地呼吸,透明的空气沁入心脾,上海很大,很大。夜观陆家嘴,灯红酒绿流光溢彩。东方明珠矗立着摇曳昏黄的光线,银色的游龙在大道上婉蜒游弋。每天这里会有多少诗人诞生,又会有多少童话泯灭,有多少人被繁华迷惘,又有多少诗歌成为绝唱。一个人的时候,我很喜欢静静地看着天空肆意流动寂寞的深蓝,因为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才能再度感受久违的诗意。伸个懒腰,就能抒发慵懒写意的寂寞。但这毕竟是在繁华似锦的上海。
繁华并不是过错。反之,它是人类成功的结晶,但在地铁站里我看到自动扶梯那么拥挤,更宽阔的普通楼梯上却真的是寥若晨星。我看到大群大群的人低头摁着手机,却不在意擦肩而过的是黄发还是垂髻,是巾帼还是须眉。看一眼都欠奉。这是繁华投下的阴影,雾霭中迷失了自己,漠然了他人,快节奏的生活使他们、我们都无法让自己再感性再沉醉于唯美的梦幻,世俗的沉重枷锁在不知不觉中就袭上身来。
繁华不是过错,过错是我们处于繁华。
叶影舞清风。时光甚至模糊了琪在我脑海中的面容。荏苒无情。然后考场的门终于开了,啊,这里不是我梦想寄托的**吗?我注意到酷似韩寒的男人回头看了看喧嚣,笑了笑,义无反顾走了进去。
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我只知道前方是我的童话,我的诗歌的一个庇护所,我的诗歌会在这里以*自由的方式吟唱。
现在。我在写作。我并不靠窗,不过这没关系,我看得到风轻云淡。
窗外的空气里,是有诗歌在湮灭的,不过这没关系,我会自己去捍卫自己的诗歌。
诗人已经死了,不过这没关系,诗歌映在我的胸口。
尽管,窗外又是一声渺远的汽车鸣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