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爱情让人盲目
爱情常会对缺陷视而不见,
永远以欢乐为念。
——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
1970年,风疹疫苗**被接种,但是,在此之前若干年,怀孕时患上风疹对于母亲和胎儿来说都是很危险的。迈克尔(Michael)的母亲知道这一点,她的家庭成员中有许多位医生,但是,她却无能为力。因此,迈克尔在1948年出生时,患有先天性心脏缺陷。
长大以后,他身体虚弱,不能从事体育活动。但是,仿佛他知道他的未来必须依靠头脑而不是发达的肌肉一样,迈克尔非常聪明。所有他的耶稣会的老师都知道他是一个需要爱护的学生,他肯定能取得好的考试成绩,进入**大学,有可能将来做一名牧师。“牧师”的愿望没有成真,但其他期望都实现了。迈克尔成长为一个聪明得让人震惊的人,几乎是**眼你就能看得出来。他也非常幽默,这成为他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补偿缺点的优点。
大学毕业后他进入了广播行业,开始是在广播电台,之后转入电视台。电视工作非常紧张,他在电视台的工作时间与他**次心脏瓣膜置换手术的时间相冲突。通常,他会勇敢地正视现实,以掩饰内心的恐惧。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心脏手术不是在他们二十几岁时需要考虑的事情。后来,在公共游泳池中,当孩子们对他胸口上从上而下厚厚的红色伤疤感到惊讶时,他会解释说自己是一个仿生人,只是利用一小片发出滴答声的塑料来维持生命,这给孩子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多少有点吓着他们。
就像19世纪的结核病人一样,濒临死亡让迈克尔比其他人更加想要活下去。每一次的经历都是那么地生动,每一次的遭遇都是如此地致命。当心脏中的塑料瓣膜开始失效,需要再做一次心脏手术时,他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他知道惯常的程序。对朋友们来说,在医院里坐在他的病床前,被那位手指修长的、喜欢保时捷汽车的心脏外科医生马格迪?雅克布(Magdi
Yacoub)的故事逗得开心快乐,这是小镇上再好不过的社交场景之一了。但是,有一点越来越清晰,一旦涉及婚姻和家庭的问题,迈克尔可就不是令人满意的家伙了。无论女士们发现他有多么地魅力超凡、体贴周到,并且见解深刻,他都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在第三次手术前,与他相处了9年的女友莱斯利(Leslie)下决心是时候要离开他了。莱斯利约他喝茶,跟他解释说,尽管她非常爱他,但她还有一段很长的人生之路需要她认真考虑。谈话结束之后走着返回办公室时,他想到了几种心脏可能会停跳的方式。
不过几年之后,迈克尔重新回到了广播电台,他与一位同事相爱并且结了婚,有一段时间,他拥有了自己曾经梦想的一切:美满的婚姻,可以为他赢得尊重的令人兴奋的工作,可以让他与作家、艺术家、音乐家们聚会,他们都非常欣赏他的勇气和智慧。迈克尔开始打算生**个孩子,但之后他再次病倒。这一次他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但在手术安排好之前,他离开了人世,当时他38岁。
当我嫁给迈克尔时,我是故意视而不见吗?当然,我是的。我了解他的心脏状况,每个人都知道。但是我与他坠入爱河,我认为这没有关系。我们要永远生活在一起,想办法呗。现在我知道了一些实际情况,我们有相同的姓名首字母,都是外国移民,上过同一所大学,同样的中等身材,这些事实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相当坚决。但是,我应该早做研究就好了,发现他的寿命会很短,或者与心理学家谈论悲伤的痛苦,或者读一些讲述孀居忧伤生活的书。但是这些事我一样也没有做。我不去看这些让人伤心却又确定无疑要发生的事情,假装它们不存在。
爱情是盲目的,并非神话中描写的那样因为丘比特的箭是随机射出的,而是因为一旦被这些箭射中,我们就变成了睁眼瞎。当我们爱上某个人的时候,我们会把他们看得比在别人的眼里还要聪明、机智、漂亮和强壮。对于我们来说,心爱的父母、配偶或孩子有着无限的才能、潜力和美德,仅仅是个陌生人是不能够识别出这么多优点的。当我们出生时,是爱让我们得以存活。如果母亲失去对孩子的爱,任何一位刚生完孩子的母亲如何能够悉心照料孩子呢?任何一个孩子又怎么能够存活下来呢?如果我们在爱的怀抱里成长,我们会确信其他人信任我们,可以维护和保护我们。因为我们受到爱护,因此我们可爱,这种自信是构成我们的个性和自信心的基本材料。我们相信自己,至少部分相信自己,因为别人信任我们,而我们对他们的信任又非常地依赖。
作为人类,有很大的动力驱使我们去寻找和保护让我们自我感觉良好和让我们感到**的人际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与和我们相似的人结婚,跟与我们相似的人比邻而居,并且要和与我们相似的人一起工作的原因:那些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我们自己的每一个人都是对自我价值的一种肯定。爱情也在做同样的事,只是它蕴含着无限多的热情和动力。我们之所以赞赏自己,是因为我们得到了别人的爱,为了保护我们的尊重所依赖的重要,我们会激烈地战斗。纵然我们的爱是建立在幻想的基础上,它看起来也像是真的一样。的确,似乎有些证据表明,不仅是所有的爱基于幻想,而且爱也积极地要求幻想,为的是让爱得以持续。
当心理学家对约会中的青年未婚男女进行研究时,他们分析了一方对爱侣的看法,然后将它与爱侣一方自己的看法加以比较。他们发现两人的看法相去甚远,因为情侣把她的爱人看得比爱人自己认为的要好,而且在这种对伴侣的理想化发生时他们的关系更有可能得以继续保持。当人们在伴侣的身上看到了他们的伴侣自己都没有看到的优点时,他们就会对他们的关系更加满意。换句话说,对所爱之人理想化有助于关系的持久。
这些积极幻想的有益作用远不止于此。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他们就会开始适合你对他们的幻想。因此,这是一个良性循环:你对爱侣的想象越好,爱侣就会开始不辜负你的幻想,你也就会更爱他们。这听起来有一点像神话故事,但是,亲吻青蛙会让他们感觉真的是在扮演王子或公主。这确实有一种魔力:幻想变成了现实。我们不是因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才爱他们,而是因为我们认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才爱他们,或者需要他们成为我们认为的那种人而爱他们。
所以我嫁给了一个我不认为是病残的人,而我们在一起很快乐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就像他什么毛病也没有那样地生活。这是一种有益健康的视而不见,缺少了它,我们的关系就没有了希望。即便是无关生死,这也是每个人都要做的:忽视缺点,不顾虑失望,关注那些积极的方面。彼此的爱让我们看到彼此*美好的一面,甚至是强迫我们去看。
这并不表示说我们就没有疑惑,我们当然会有怀疑。但是,这样的疑惑倾向于在我们已经对关系投入了很多之后才会浮出表面。尽管这样说会让人听起来非常冷酷无情,但是它和我们其他的投资是一样的,正如行为经济学家卡尼曼(Kahneman)和特沃斯基(Tversky)的发现:损失隐约可见,而且远大于相应的收益。当你把这一发现应用到爱情生活时(而不是股市)时,它就意味着:当一个亲属关系开始让人不开心时,失去它的恐惧对我们来说可能要远远地超过对自由的珍惜和对解脱的希望。如果交往中出现了毛病,我们会把它搁置一边,努力适应,或者我们尝试着弱化我们的担忧。我们会寻找借口(他今天倒霉透了,或者他的童年很惨),我们会编织替代性的解释(她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肯定是误会了),或者我们可能只是削弱失望情绪(这并不是一个重要的生日)。我们会挖空心思来维持幻想,对麻烦或痛苦的事实视而不见。我们用幻想来保护我们的生活。
因为我们的个性和**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所爱的人,因此,我们不希望看到他们受到任何威胁。因此,在嫁给迈克尔以后的绝大多数日子里,我都不去想他的虚弱,或者是他的心脏。我们继续徒步旅行,还经常游泳。我可能是这样进行合理地解释的,通过让他保持身材,我就能让他保持健康,或许我也会保持健康。但是,我也是在做戏,似乎我的丈夫跟我的同龄人一样地强壮和健康。我只能相信这一点。
我的情况也许是一个爱情蒙蔽了所有物理现实的**案例。但是,当涉及爱情的时候,理性的理解产生的影响是如此的微乎其微,就算是受教育程度*高的人和*理性的人也会对此大为吃惊。
**晚上,迪克(Dick)告诉我:“我记得母亲打电话给我,向我诉说她的手臂和胃部正在疼痛,已经持续了差不多20多分钟了。”迪克是一名内科大夫,经验丰富,头脑冷静,而他说话做事喜欢一针见血,从不留余地。像许多医生一样,他喜欢诊断所带来的智力挑战,不可能做事后诸葛亮。“她对我说可能是她吃的东西的事。我立刻回答,是的,肯定是你吃的什么东西造成的。我就挂断了电话。”
当他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迪克的妻子林德赛(Lindsey)看着他,一脸的茫然。她也是一名医生,但我们正在谈论的不是她的父母那边的事。
“所以我就挂了电话,把谈话讲给林德赛听,她看着我说:‘不对,不是她吃的食物的事,她是心脏病正在发作。’当然她是对的!所以我马上把电话打了回去。”
迪克讲述这个故事时啼笑皆非,他竟然把如此简单的问题搞得错得如此离谱。当然了,这就是医生不应该给自己的家人治病的原因,因为爱让他们看不到病情的真实情况。令人遗憾的是,这并没有阻止家人向他们寻求建议,甚至有时还会要求免费的家庭看护。事实证明,专业的组织也没有办法禁止医生**自己的家人。这种危险是双重的:不是倾向于将病情轻描淡写(我爱你,不能接受你生病的事实),就是倾向于小病大治(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小的病也要治)。我所遇到的每个医生都经历过其中一种的反应,他们知道自己无法对家人做出正确的诊断,他们也知道这并非自己医术不精的体现。
我们的特性非常依赖于我们所爱的人,家庭生活的核心作用是保护我们对彼此的幻想,这就是组建家庭的意义所在。在电视剧中,因为对家人的爱而变得盲目的典型人物一定是卡梅拉?瑟普拉诺(Carmela
Soprano)
,她的丈夫是残忍、淫乱的恶棍,而她则徘徊在知情和不知情之间。她将如何获知真相呢?这会摧毁她所爱的一切:她的家庭、她的住宅、她的孩子,以及她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好人的感觉。对她的孩子麦东(Meadow)和小安东尼(Anthony
Jr)而言,面对这个事实更为容易,他们不能选择父亲,也不觉得他们的身份完全依赖于他。但是,卡梅拉选择了托尼(Tony),所以,对于她来说,面对她已经宽恕的一切要付出很高的代价:不仅是天主教徒的罪恶,她还要对难以想象的“可怕行为”负责。她非常希望托尼能成为一个好父亲,让她的家庭成为一个典型的美国幸福之家,她的身心能量的大部分都用来维护让她的生活值得一过这个幻想之上。她对托尼的犯罪行为视而不见,因为她不得不这样做。
卡梅拉的困境是**的,但也是与每个人都有关的,这正是这部电视剧受欢迎的原因。许多夫妇发现自己陷入这样一种境地,他们担心糟糕的事情会发生,因而宁愿假装不知道。就像卡梅拉一样,人们更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一举一动就像是一切正常。在这方面,虚构的文学作品与现实并不一致。与卡梅拉极力表现得富有魅力而又生活阔绰大相径庭的是,据大家所说,普瑞罗斯?希普曼(Primrose
Shipman)显然拒不承认她的丈夫哈罗德(Harold)是英国犯罪史上*残忍的连环杀手。尽管有大量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罪行累累,她依然坚决主张她的丈夫是清白的。在她的丈夫被定罪之后的调查中,她回答“我不知道”的次数已然过百。但是,没有人认为她是虚伪的。主持调查的珍妮特?史密斯(Janet
Smith)女士对普瑞罗斯的描述是“诚实而直截了当”。在希普曼的3个病人死亡时她到了现场,或者说在他们死亡之后她马上就出现了,并且站在其中一个病人艾琳?查普曼(Irene
Chapman)的身边,而她的丈夫去看另外一个病人。然而,所有的迹象表明,她没有看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尽管邻居们对她的忠诚感到吃惊,并且很是反感,而其他的观察者并不这样认为。**与哈罗德?希普曼会谈过的精神病医生理查德?贝德库克(Richard
Badcock)描述了他对于控制的可怕欲望,并发现妻子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理想掩体。普瑞罗斯?希普曼毕竟要完全依赖她的丈夫。当她在17岁怀上哈罗德?希普曼的孩子时,父母就与她断绝了联系,在她草草举行的婚礼上,她*后一次见到父亲,母亲甚至没有出席。她识字很少,只能靠当保育员和经营一家三明治店赚取微薄的收入,但是,因为她有4个孩子需要照顾,这使得她在情感上和经济上都要依赖于丈夫。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有亲密的朋友,或是其他能够给她带来角色和地位感的社会关系,虽然她的婚姻是屈辱的,但她是有婚姻的,这些社会关系本应由她的婚姻来提供。在她的人生中,显然没有这样的时刻,让她有力量或者具备自立的能力去看清在她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从来就不必应对拒绝相信的普瑞罗斯?希普曼生存下去所要面临的苦恼。我们更有可能揭露的秘密是婚外情。众所周知,虽然存在外遇的夫妇有多大的比例难以确定(理由显而易见),估计占到婚姻的比例介于30%~60%之间。在离婚期间,有24%的离婚要引证外遇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艾米丽?布朗(Emily
Brown)说:“在夫妇中间,当有人出现外遇时,没有人真的想知道。”艾米丽?布朗是一位婚姻**师,对婚姻不忠的深刻认识和研究似乎并没有毁掉她的乐观态度。她55岁左右,依然穿着色彩浓烈而鲜亮的服装。在她的一间办公室里堆满了书籍和艺术品,只有一个陶罐,上面贴着一个标签“认知超载”,暗示有时知识也会成为一种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