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旅行,自一念起 一段旅行的开始,并不是指你起程的那一刻;真正的开始,应该向前追溯,也许是几个月之前,从你产生旅行念头的那一瞬算起。在这样的时刻,我常常会想,你的心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永远不再回来,而作为一个旅行者,你有两个选择:你可以拒绝探险的诱惑,或者你也可以预订你的机票。如果你拒绝了探险,那么,那个已经出发的自我——取决于你的梦想——要么遭遇了海难,要么被大雪围困。如果你不进行搜救,那一个自我很快就将饿死。 *早产生雪峰徒步旅行的这个念头,是我2004年来不丹的时候。那一次我的计划是进行珠穆拉里女神峰徒步旅行,那条线路其实就是雪峰线路的**段,涵盖5天的行程,经过灵石区的**个高海拔隘口之后便改变了方向,继而返回廷布。当时我就想到了雪峰徒步旅行,只是那一次我的旅行经历比较痛苦,我到达珠穆拉里女神峰大本营的时候,感觉糟糕透了。我的头昏昏沉沉,时不时就会气喘吁吁,而且恶心的感觉特别强烈,仿佛随时都会呕吐。那就是高原反应。自然,那样的状况我根本无法继续旅行下去,更不用说前面还要通过海拔高达16000英尺的隘口。因此我的向导坎杜和我决定返回帕罗,这样做不仅意味着我们要原路折回,重新看一遍已经看过的风景,更意味着我只剩**的行程不得不提前中断,功亏一篑。在我们离开的那个细雨蒙蒙的早上,厨房里的师傅很慷慨地为我卷起睡袋,打好背包。我满心遗憾,站在帐篷外面瑟瑟发抖。我仰望山谷,在嶙峋的山石和秋季的灌木之间,有一条细小的山路曲曲折折,若隐若现。一股强烈的探索欲望攫住了我的心,要知道,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消失在崇山峻岭中的丝带一般的小径更令一个徒步旅行者心向往之了。谁知道那里会有怎样的冒险呢?那里的海拔有多高?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领悟,何等的狂喜? 我问坎杜那条山路通向哪里。 “灵石村,”他也仰望着山谷说道,“然后是拉亚。” “再然后呢?” 坎杜突然笑了笑:“再然后就是坛萨了,先生。” “坛萨?那是什么地方?” 坎杜告诉我坛萨是卢纳纳环圈*偏远和原始的地方时,他兴奋得脸放红光,就好像他正站在温暖的火堆或一堆闪闪发光的珠宝前一样。“先生,坛萨是世界上*美丽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香格里拉。” “有去那里的旅行线路吗?” 坎杜点点头:“雪峰徒步旅行可以到那里,先生。” “雪峰。”我凝望着蜿蜒而上的山路,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我喜欢这名字,喜欢发音时嘴巴一突一张的动作。 坎杜解释说,雪峰线路正好在不丹与中国西藏的边界线上,中途要经过一些荒无人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高山,进入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区域。随后他提起我的背包:“我们走吧。” 我再次望了望那诱人的山路:“我们去坛萨吧!” “先生,你的身体很差,”坎杜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下次再说吧。” “那就下次吧。”我心碎地低声说。 当我随着坎杜向山谷低处走去,我知道,就在那**,我的心已经飞向了坛��。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随后的几年中,我时常收到关于那个离去的自我的启示——每当我看到高山,听到激荡人心的歌曲,“雪峰”这两个字就会跳出来,我的脑海中就会重新闪现出那条弯曲的小山路,它在岩石间穿来穿去,直到消失在云雾之中。我还开始做与此相关的梦——我梦见自己在高山的隘口系风马旗,和我的朋友们高声谈笑,但在梦境中,我却无法辨别他们的脸。就那样又过了碌碌无为的一年,我梦见雪峰的次数渐渐少了,梦境也变得模糊暗淡,就像快没电的手电筒。我开始懂得,梦想*危险的部分不在于它向你要求过什么,而在于你允许梦想消亡之后不得不承受的终生遗憾。我知道,我永远也找不到尝试雪峰徒步旅行的*佳时间,但我必须要争取时间,因为我一定要重回不丹。 因此,2007年秋季,我终于下定决心来实现我的梦想了。秋季是雪峰徒步旅行的*佳季节,9月中旬夏季季风刚刚离开,而冬季大雪要到11月才会来到,只有中间这几个月里有难得的好天气。不丹的春季也是徒步旅行的好时节,但是至于雪峰线路就不好说了,谁也不知道高山上的那些隘口有没有被大雪封堵,谁也不清楚暴涨的河上还能剩下几座桥。在雨和雪之间我*终还是选择了雨,并决定在2007年的9月开始我的旅行,为此我每周放弃了休息日,拼命加班攒钱。实际上,我自己并没有把握能否顺利完成雪峰线路,这很可能也正是它吸引我的地方之一。但有一点我非常清楚的是,雪峰旅行的第二天将会异常艰苦——行程13.6英里,海拔上升2250英尺——这比为了适应海拔环境而建议的速度快了将近一倍。 整个晚上我都睡得断断续续,清晨6点,我便被近在咫尺的马的嘶嘶声给吵醒了。 我坐起来,感觉浑身疲倦无力,不由担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高原反应。到高地旅行的人每四个人中就会有一个人可能出现高原反应,而且在海拔只有7000英尺时就有可能出现。这是一种难以捉摸的疾病——症状通常难以辨别,临床表现形式也多种多样,所以很难提前预测谁会不幸中招。应对高原反应**可靠且有效的方法就是回到低海拔的地方,但这施行起来却非常困难,因为高原反应往往出现在到达营地数小时之后,而且多半都出现在夜间。你根本无从知晓它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或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临到谁的身上。即使你以前曾经到过高海拔的地区或者拥有良好的体能状态,仍然无法保证你不会出现高原反应。实际上,就连专业的登山运动员也经常出现高原反应。它极为神秘,谁都无法预知。所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和它不期而遇了。 急性高山病(AMS)通常是高原反应的*初征兆,其症状包括头痛、失眠、疲劳、恶心和食欲不振等。如果不及时**,急性高山病很快就会发展成高山脑水肿(HACE)或高山肺水肿(HAPE)。高山脑水肿主要是由高海拔缺氧引起的脑间质水肿和脑细胞肿胀,患者会出现协调与平衡障碍,或叫运动失调;如果不及时救治,病人很可能会出现昏迷或死亡。高山肺水肿则是因为身体水分渗入肺部,制造大量泡沫性痰液,有时痰液呈粉色;如果救治不及时,痰液累积,*终会导致患者窒息死亡。我发现自己在旅行之前了解到的关于高原反应的资料给我带来了许多困惑,和我交谈过的每一个人都根据他们的个人经验向我提了些建议。有人说要多喝水;有人说不要喝水,有人说吃安眠药,有人说吃乙酰唑胺;如果你愿意相信,还有人建议吃“伟哥”这一类**阳痿的**,作用是膨大血管,使血液在身体内的流动更加畅通无阻。有个打算组团进行雪峰徒步旅行的家伙更是鼓吹放血法,他认为在进入高海拔地区之前先放点血,会促使身体系统制造大量的红血球。不用说,我和这个家伙再也没有深入的联系,原因嘛,你尽可以说我保守,但我真的不愿意和一个笃信放血术的人一起到深山老林里旅行。 喝过早茶,吃过早餐,我们就又上路了。这又是一个阴沉沉的日子,灰色的天空,丝丝的小雨,缥缈的云层。我心里不由得想,在不丹、西雅图、伦敦这样的地方做天气预报员应该很轻松吧。没人会要你为自己的预报负责,每天你只需说“局部多云,可能有雨”就行了。如果你想换个花样,就可以说“局部晴天,可能有雨”。如果你想给观众制造一点新鲜感,还可以说“局部有雨,可能转晴”。 走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绕过一坨又一坨的马粪,我发现我的心情和这天气真是太相配了——湿漉漉的了无生气。诺布、汤姆和赖安走在前面,我、罗伯、基拉、彼得、保罗、拉里和乔跟在后头。山路继续沿着河流溯山谷而上,所经之地是繁茂的山林,林中有橡树、枫树、赤杨、松树和桦树。尽管下着雨,但鸟儿们在枝头依旧叽叽喳喳快活地叫个不停,给整片森林带来了不少生机。山路比**天陡峭了许多,遍布岩石,坎坷崎岖。我们的徒步旅行感觉就好像弯着腰奋力地踩脚踏车。没过几分钟,我就大汗淋淋、气喘吁吁了。我在路边停下,拧开水壶盖子,咕咚咕咚大喝起来。当水沿着口腔奔涌而下,我的喉咙猛地一阵痉挛,未及咽下的水一下子呛了出去。和水相比,我的身体更需要空气。我脱掉雨衣,让呼吸慢慢均匀起来。毫无疑问,这**肯定够我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