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有几段避不了的情一张艾嘉很帅。小蓝条纹衬衣,半新不旧的黑色小马甲,深蓝色齐膝短裤,蹬一双黑色坡跟长筒靴,格外利落大方。“我的衣服都比较简单,蕾丝、透视装我都是有的,比较没有那种很可爱很女孩气的衣服。我的衣柜简洁,但我还是会留下很多有纪念意义的衣服,有时间会把过去的衣服拿出来,搭配出不同的造型,这是我生活中的乐趣之一。穿衣我是蛮忠于自己的,我不太会跟潮流,从小就是。我这个人表面上看是很随和的人,但是我有很多固执的东西,我知道什么东西适合我。”所以当她看到我们事先准备的那件皮长裙之后婉转地提醒:“其实我的肤色不适合土黄色。”但后来还是穿上了,穿上之后,披上了她自己带来的白底小蓝花的围巾。“脖子上很空,我觉得这样更合适一点。”围巾很漂亮。她轻轻一笑,“上海买的,很便宜。”
她很温和,但不是容易妥协的人,加上又爱开玩笑,言语风趣,让人一点也不觉得无聊。提到当年帮李翰祥拍《金玉良缘红楼梦》:“原来李翰祥导演是要我演宝玉的,可是一看,林青霞比我高这么多,临时便改成演林黛玉。演黛玉呢,我的嘴巴很大嘛,有一场戏要唱一句黄梅调,你那樱桃小嘴……导演说赶紧拍她的嘴,摄影师说樱桃小嘴在哪儿啊……气得我!”
二*近在忙什么?
“我忙着做母亲,做太太,做女儿啊!房子要清洁,衣服要烫,哪个司机去接哪个人,很多复杂的事,所以我忙得连导演发的邮件都没办法看。”
过了一阵,她又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你刚问我在忙什��?很多人都说我好像这几年都没有拍多少戏,虽然现在在家的时间比较长,可是必须应付的事真的太多。妈妈年纪大了,需要我陪,家里的东西这里要修那里要修,只有我清楚它们各在什么位置,出了什么毛病。我要让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吃好饭,还有家里有好多好多的书,好多好多的DVD,再加上我现在又迷上了高尔夫,时间就更不够用了。”
张艾嘉被人称为“独立新女性的典范”,连她都抱怨,可见职业女性不易做。“常常有人问我做女导演有什么条件,我说做女导演呢*好不要结婚,就算结了婚,也不要生孩子,因为那样你就不能自私,这个事那个事,每件事你都非管不可,要不然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女儿和老婆,*后你只有把你的时间贡献出来。所以我说职业女性,一定要自私一点,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就像萧芳芳,她不想拍戏了,她就真的放下一切跑到纽约去念书,女人都应该有自我世界。”
停了一会儿,她又笑笑:“其实现在某些时候,我又比较enjoy什么都不做的状态,三十多年了,我几乎没有停过,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停一段。” 三张艾嘉的确有资格讲这句话,她十五岁入行,做足了四十年。做演员,她是*top的演员,得过数届影后;做导演,她亦是*top的导演,《*爱》、《莎莎嘉嘉站起来》、《梦醒时分》、《新同居时代》、《少女小渔》、《今天不回家》、《心动》、《20
30
40》都是历久弥新的女性电影;而做女人,她亦是*top的女人,这辈子的经历可能是别的女人的几倍。就像她在《一个好爸爸》里的一句台词:“一个男人一生中有几段情是避不了的。”同样,一个女人一生中有几段情也是避不了的。她出身书香门第,外祖父与蒋经国熟稔,父亲是空军军官,在张艾嘉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张艾嘉长得美,曾经在《康熙来了》中坦陈当年在美国读书时与蒋家二公子“彼此互相吸引过,走到后来,回到现实,我自己知道一定要踩刹车”。回台湾做演员,之后的恋情也非常生猛。一九七○年为圈内首任男友小生金川与嘉禾公司解约,一九七九年嫁给大她十六岁的刘幼林。“他是个君子,是我不好,是我不成熟,心还未定下来。”
结婚半年即传出婚变,绯闻对象是罗大佑。“那时年少轻狂,觉得能配上自己的男人,似乎只有声名赫赫的罗大佑了……”接下来还传出过杨德昌、李宗盛,都无疾而终。时间转到一九八六年,她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认识了她的第二任丈夫王靖雄。王当时是有妇之夫,一段苦恋后,张艾嘉三十七岁时未婚产下儿子奥斯卡,到一九九一年两人才终成眷属。爱情终得圆满,事业又蒸蒸日上,正春风得意之际,发生爱儿被绑架一案,幸而七天后儿子**找回。“你了解到这世界上有许多事你没办法预计到,意外随时会发生。”经历了这么多辛酸苦辣之后,张艾嘉变得更低调更沉静。慢慢地,她在这个浮华名利场里淡出了踪影。
“这半年我每个礼拜都会和朋友去谈谈《圣经?旧约》,我觉得非常好。你会发现其实很多东西从前就有,历史和过去就摆在那里,只是你没有看到,这个世界和人的关系早就在了,只是你没有发现。”
四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当年李宗盛为她写的这首歌打动了无数人的心,想来,人生的所得所遇也无非就是《爱的代价》。
“我喜欢音乐,但现在只会偶尔哼哼歌,《爱的代价》我唱了差不多二十年了,但近几年唱得比较少了,我觉得我已经过了唱这首歌的时候。这几年反倒是李宗盛唱得比较多,可能他到了这个年纪感触比较深吧,他要唱,就去唱吧。这首歌是他写的,用的是我的心情,我经常和他聊天,我们是知己。我不是那种很会唱歌的人,比如蔡琴,她的嗓子真好,我唱歌一般都是在讲我的人生经历,更私人吧!”
很多人都记得她在舞台上公开问李宗盛,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可能因为当时气氛好,”张艾嘉笑嘻嘻地开玩笑,“我当然知道他很爱我,他不爱我就不会替我写那么多歌!”
据说李宗盛每监制一个女歌星,就会和她谈恋爱?
“是啊,所以他现在不做唱片,改做吉他了。他是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和他真的谈过,脑子里也是谈过一遍的。我叫李宗盛细佬(粤语小孩),他叫我大姐,他对我有很深的感情,我对他也很有感情,我们常常通电话,聊心事,我比较硬朗,比他更像男人。”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台湾民歌运动风起云涌,专栏作家韩松落有一段这样的描述:“他们在灯下激动交谈,四处奔走开民歌演唱会。‘金韵奖’民歌大赛里永远有新人涌现,四季都像是春天,每个时辰都有一面战鼓在心里敲出‘非如此不可’。青春的洪流给每**镀了金,即便剥离磨损,也显得金粉淋漓。”那时,张艾嘉是众多文艺女青年中的一名,而罗大佑不过是刚刚出名的创作人,杨德昌是新导演,李宗盛白天帮父亲送瓦斯,晚上去唱歌。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盛况?
“哇—那个时候—”张艾嘉拖长音,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光,“很忙,有参加不完的派对,那时我很坏,因为没有狗仔队,所以我在尽情地谈恋爱。早期的男生们很单纯,早期的事情也很单纯,那时我的心中就只有朋友和创作。当时我住在一家coffee
shop,叫‘香颂室’,很出名的,天天人来人往,我们在里面打游戏机,吃东西,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做我的电视剧,拍《十一个女人》。那时候的事如果拍出来,大约可以写八十个故事吧!”
你会经常回想起那段时间么? “那是一个*好的时代,但是我现在已经不会经常想起了。”
后记张艾嘉的头发很黑,很多。她说这么多年她都跟一个发型师做头发。“我很念旧的。”
问她会不会写回忆录,这么多精彩的过往不写出来太可惜了,何况她又爱写文章。“我要看看自己究竟能够有多么诚实,可是如果我的诚实会让别人不舒服,那么我不如不写。”
人人都叫她张姐,实际她的小名叫小妹。“还是在一九八七年、一九八八年的时候人家就开始叫我张姐啦,因为当时有部戏里我演老师。小妹是*早认识我的人叫的,胡金铨导演就这么叫。前段时间我参加一个活动,碰到徐枫姐和佩佩姐,她们都叫我小妹,我就觉得特别高兴,因为现在很少有机会被人叫小妹了,那天在座的都叫我小妹。”
事实上,张艾嘉依然是小妹。她爱笑,配上新剪的短短童花头,两个永不消失的大酒窝,又年轻又俏皮。资料上记载张艾嘉生于一九五三年,可是连我们的美女摄影师看着都发了阵呆:天哪,她怎么这么年轻,她跟我妈一样大哎!她靠着林奕华拍照的时候,样子那么小鸟依人,我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些男人会爱上她—她原来真的是永远的小妹。和所有的八卦粉丝一样,我追问:“咦,当年罗大佑不是写过一首歌叫《小妹》,是专为你写的吧?张宇还翻唱过。”她笑着把头扭开,她此时的拍档兼导演林奕华贴心地替她回答:“哇,又来了!”
是的是的,都已经过去了,其实我只是想说那歌词写得真不错。
“小妹,小妹,我们有温暖的过去,我们有迷惑的现在与未知的将来,小妹,小妹,该去的会去,该来的会来,命运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