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道士,他的一生是传奇的,也是曲折的,更多的是无奈的,他救过很多人的命,其中包括我,也包括我小姨。
讲述*后一个道士:查(zha)文斌的一生——由一个小故事引出的一个人。
浙西山区有个洪村,村里有一户徐姓人家,当家的男人是个木匠,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儿,人称徐鲁班。徐鲁班是谁?就是我的外公。外公娶妻后,十年间生了三女二男,这家里人口一多,开支就大,夫妻两人一商量,媳妇儿就去做了结扎。
可十年后的**,外婆居然再次怀孕了,是个闺女。外公没想到自己40岁的人了,竟然还得了个女儿,他给这个*小的女儿取名叫“秀”,也就是我的小姨,那一年是1977年。
外公老来得女,大摆宴席,村间邻里来贺,就在一片喜庆之余,门前路过一个身着破烂道袍的道士。有好事的人就喊停了这道士,让这道士给刚出生的千金算上一算,看看命相。那道士倒也爽快,过来瞅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婴孩,当即掐指一算,突显大惊之色,便把这男主人徐鲁班给叫进了内屋,小声地说道:“主人家,您喜得千金,本来是可喜可贺之事,但小道有一句话,不知道今天当讲不当讲。”
外公说:“你这道士,有话便说就是,不管讲得好与不好,一会儿开席了,都请你喝杯酒!”
那道士说道:“你这小女儿虽然长得漂亮,但恐怕将来不怎么好养活。”
外了公一听就急眼,哪来的道士?说出这样晦气的话,上去就推了一把:“你这道士太不识抬举,怎么能这样乱说话呢?”
被外公这么一推,原本破烂的衣服竟然给撕破了。
嚷嚷声惊着了在房间里待客的外婆,过来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正在跟自家男人纠缠呢,她上去分开两人,先是不问缘由地痛骂了一顿外公的无礼,然后又跟那道士赔礼道歉,说什么也要留下人家吃顿饭,那道士推脱不过,便和众人一道入席,几杯小酒下肚,脸色一红,就开始吹自己是茅山掌门,道术了得,不想却引得宾客哄笑……
“这小女娃娃是一个短命儿啊,很不好养活,只怕将来有难啊。”道士说。
这句话被外公听到,刚刚压下去的火头,噌地一下又蹿起来,跑进屋内拿出一把斧头就要砍过去,幸好被众人拦下。
外婆这回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不免脸上也挂不住了,朝着那道士喊道:“哪里来的野道士,我好心招待你,你却这样诅咒我的女儿!快点滚出去!”
道士听完说:“主人家不要生气,小道也是实话实说,你这个女娃娃,恐活不过九岁,若是到时有难,可以来安县五里铺找我。”说完,朝着众人作了个揖,转头就走……只留下一行人面面相觑和外公一家人气得直哼哼。
转眼间已是九年之后,小姨不仅长得健康聪明,而且还十分漂亮。
1986年的夏天,也就是我出生的那**,洪村里死了一个老人,在那个物质相当匮乏的年代,有一场白喜事,意味着可以打打牙祭,外公和外婆带着小姨去吃豆腐饭。
宴席完毕,一家三口人趁着天上的星星亮光往家里赶路,那户人家离外婆家有两里地,在必经的路上,有一个水库,三百来米长,那个水库我小时候还时常偷跑去游泳,每次都是被外婆抓回来一顿好揍,也不说缘由……
这两里地,走走也就十来分钟,况且这一条路,平时也走得不少。那一晚的月亮、星光都特别亮,照得那条小路一片惨白,根本就不需要手电来照明。没一会儿,就到了家。
小姨和三姨睡一起,三姨给她洗了脚,就把她抱到床上去了,在三姨陪伴下,小姨很快就入睡了,一直到后半夜的一声惊叫划破了徐家已经平静了九年的生活。
发出这声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本已经熟睡的三姨。
在小姨入睡之前,一切都很正常,到了后半夜,三姨迷迷糊糊地听到窸窸窣窣的起床声,她以为是秀要起夜,这孩子平日里是不起夜尿尿的,怎么今晚爬起来了。借助窗户外的月光,她看到九岁的秀儿爬起了床,以为妹妹只是起床尿尿,所以也没在意,于是一个转身继续睡觉了。
过了大概一根烟的工夫,三姨忽然被惊醒了,因为她没有感觉到妹妹回被窝的动静,于是转过头想看看。
这一转头不要紧,三姨看到了这辈子*恐怖的一幕,窗户前的妹妹,朝着窗外的月亮跪着,一个哆嗦把还有点迷糊的三姨给彻底吓醒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故意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没有反应,三姨这人自小胆子就特小,一只老鼠都能把她吓得半死。
三姨轻轻地对着小姨喊了声:“秀。”但是跪着的妹妹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三姨又大声再喊了一声:“秀。你咋了?”妹妹还是没有反应。
她赶紧下床,光着脚几步迈向跪着的妹妹,把手按在她的背上想转过妹妹,却发现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居然没有被她转动,借着月光,三姨绕到前面去一看,她看见了她这一辈子*难忘的画面,跪着的妹妹,嘴巴里嚼着用来点亮的白蜡烛,面无血色,眼神呆滞而无神,一动不动地看着月亮,三姨吓得发出了这辈子*大的叫喊声:“啊……”
这一叫,叫醒了外公外婆和尚未成家的小舅。当外公披着外衣跑到她们房间的时候,三姨已经说不出话了,啪地一下,打开电灯的一刹那,小姨已经昏厥在地上,旁边的蜡烛上咬痕清晰可见。
外婆一把拉起三姨:“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妹妹怎么了?”
三姨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不停发抖的身体和打着战的牙齿告诉众人她仿佛看见了很恐怖的一幕。这时,小黑狗进了这个屋子,马上开始狂吠,不停狂叫有点瘆人,外婆不耐烦地让小舅把狗抱出去,只是那条狗出去后,又在房门外叫,只是不进来。
过了一会儿,逐渐平静下来的三姨跟外公外婆讲述了自己看见的那一幕,把外公外婆也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在此时,小姨开始吐,狂吐,吐出来的东西夹杂着腥臭,有刚吃下去的蜡烛,也有已经呈现半消化状态的晚饭,真是五颜六色,让人作呕。
外婆其实是懂一点土医术的,当晚就烧了苦丁茶给小姨喝,这个苦丁茶我小时候也在外婆家喝过,**小孩吃坏了肚子很有效,具体是用鸡肫外面那层皮晒干,外加茶叶放在铁板上烤,烤焦后,磨碎了冲水喝下去,能祛除小孩积食,据说有驱邪气,助消化的作用。
外婆按照积食的土方法给小姨灌了苦丁茶下去,小姨却死死地咬紧牙齿,反正就是灌不下去,偶尔灌下去的一点也被她给吐出来了。
没办法,外婆让外公捏开小姨的嘴巴,让小舅按住她乱踢的脚,强行给她灌了不少下去。
这苦丁茶灌下去后,小姨倒是安静了一会儿,只是三姨再也不敢睡了,于是外公和外婆留在了小姨的房间里陪着小姨睡,让三姨和小舅舅去他们房间睡。
此时的小姨已经有点清醒了,可没一会儿又开始拉肚子,如此反复地折腾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就被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去了。
卫生院的人一看,说怕是吃坏了,按照急性肠胃炎给小姨打点滴,可是她怎么都不肯配合医生**,还把针头拔出来了。*后医生没办法,建议外婆将小姨送到**条件更好的县医院去看看。
当天中午,外公外婆带着小舅和小姨搭车去了县城。
到了县医院,拿着镇医院开的介绍信,院方马上给小姨安排了住院,医生检查了一番后,怀疑吃坏了。在**期间,小姨不止一次地趁大人不注意,跑出医院。到*后实在没办法,外婆一狠心用布条子绑着小姨,也不敢睡觉,几个人轮流看着她,就连上厕所也是在病房里解决,哪里还敢放她出去。
那时候大家的生活条件普遍不好,医院也是吃食堂的,小姨对外婆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不是打翻就是一口也不吃,全靠营养液维持着。
大概是住院的第三天,那天中午外婆照旧去食堂打饭,打来的饭,大家一尝,是半生的,饭没烧熟,也就是俗称的夹生饭。奇怪的是,这一次放在小姨面前的那碗夹生饭却让小姨流了口水,她**次开口说自己要吃饭。
外婆诧异地给她解开布条子,小姨几口就把一碗半生的米饭给吞了下去,并且嚷嚷着还要吃,结果外公外婆二姨以及小舅手中的夹生饭都被小姨一个人给吃了,肚子鼓得很大,但她嚷嚷着还要吃,这可吓坏了一家人。外婆赶紧过去找了医生过来,医生一看这孩子都成这样了,哪里还能再吃,连输液管都给拔了,给喂了点消食片就走开了。
晚饭时间,小姨又开始不进食了,无论是多好的饭菜放在小姨跟前她都不张嘴,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四天的晚上。
看着日渐消瘦的小姨,外婆含着眼泪心疼得要命,怎么哄都不管用,无奈之下外婆去外面花钱买了一份夹生饭给小姨试试,结果不出所料,小姨又吃了个精光,一直吃到肚子又鼓起来为止。这种情况,医生也解释不了,叮嘱不能给她吃这种夹生饭了,这种食物反而容易加重病情。
之后,家里人不敢再给她吃夹生饭了,医生对小姨也没办法,一直持续到第七天的时候,小姨突然又昏厥了,并且开始抽搐和口吐白沫,心跳、血压都开始下降,医生说,还是准备后事吧,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外婆很坚强,她也没有哭,只说了一句:“要死也不能死在医院里,不管怎样也要拉回家去!”,说着就连夜叫车给拉回了老家,回来的路上外婆想起当年的那个疯道士,让外公再去找他,可茫茫人海,从何找起。
外婆这是想起疯道士曾经提过一个地方——安县五里铺,便赶紧差外公骑着自行车前去寻找。等赶到五里铺已是天黑,几经询问,终于有了点眉目: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指点外公说,五里铺往西有一个小村子,不过偏僻得很,要经过一片板栗林,下面是坟地,过了坟地,再走五里路,以前据说那儿是有一个道士,至于姓甚名谁就不知道了。
外公穿过坟地,来到一个村口,这一路上外公太着急,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就在外公哭的时候,村口一户破草房里出来一个年轻男子,浓眉大眼,鼻梁高耸,一袭白色长袍,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赶上来就问外公是咋回事。
外公这个人也真的是个急性子,就跟一个陌生人“竹筒倒豆子”,把事情就讲了。
听完外公的讲述,那个年轻人就说:“大哥,你别着急,你先随我进屋慢慢说,我给你包扎一下。”说着就引着外公进了屋子。进去之后,外公看到这间不起眼的茅屋里,墙壁上挂着道家三清的画像: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那人给外公泡了杯茶,示意外公坐下来,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外公一口喝下去倒也奇怪,内心的不安逐渐就平复了。外公这才开始一番叙述,讲了事情的原委,问这男子可知这里曾经有过一个老道士。
不想那男子竟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要找的应该是我师傅,可惜三年前他已经归天了,既然师傅生前有交代你来找他,那么大哥要是信我,就由我过去看看,你看行不行?”
外公一听人死了,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连连点头。
那男子问了小姨的生辰八字,又拿出罗盘掐指算了算,对外公说道:“如果不出意外,你这小女儿怕是活不过这个月的十五了,家师九年前就曾告诫过,没想到你们不但没有相信反而还……唉!”
外公一听就立马给男子跪下了,痛哭起来:“当年我们谁也没想到那个疯道士,哦不,那个道长说的是真的啊,这,你看,这可怎么办?”
一切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男子一边扶起外公,一边自语道:“罢了罢了,你稍等会儿。”
不一会儿,那男子便从旁边的厢房出来,身着一身金丝银线的道袍,头戴八卦帽,脚踏白色八卦鞋,还背着一个八卦乾坤袋,对外公说道:“你且带我去你家,越快越好,你要是现在能走,马上就出发。”
等到了外婆家,查文斌直接去了小姨的房间,奇怪的是这一次小舅的那条小黑狗看见文斌的时候格外亲切,撒欢地抱着他的腿,要知道这条狗平常对生人是很凶的,据说连我爸爸也差点被它咬。
文斌摸了摸小黑狗的头,笑笑就进去了,让其他人候在外面,一炷香的时间,查文斌出来,面色有点沉重。外婆很紧张地问:“道长,情况怎么样?”
查文斌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外婆准备一张桌子放在门外,外婆哪里敢怠慢,赶紧就去搬了张小桌子搁在门口,接着查文斌又叫外婆准备一份倒头饭(倒头饭就是把碗里的米饭盛满,按结实后,整个倒出来,让米饭呈现出碗的形状,然后再把米饭倒置在碗里,保持米饭碗底朝上的姿势,而且一定要半生的米饭。)
摆好案子之后,中间一碗倒头饭放着,那男子从乾坤袋里拿出三根香、一叠符纸、一盒朱砂、一根毛笔,又让外公把小姨的床抬到正对着房门的位置,并且让外公拿麻绳捆好小姨。
再说那时候的小姨,自从文斌进去之后,就一直乱动,连外公这个成年男子都差点按不住她,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力大如牛,听了道士的话,外公就用麻绳捆住小姨,后来我才知道这条麻绳不仅是为了不让小姨乱动,更多的作用恐怕是锁魂,也就是捆住小姨的魂魄,不让她魂魄出窍。
捆好小姨之后,道士又拿了个不知道什么黑黑的石头样子的东西塞进了小姨的嘴巴里,说是为了防止等会儿她咬舌自尽,弄完这一切后,道士恭敬地把三根香点燃,那种香比我们见到的普通的香要长,要粗一点,颜色偏黄,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贡香,说来也怪,这屋子里并没有风,但是点燃的香出的烟却由三股合成一股,然后竟然慢慢飘向小姨的房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