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上野英三郎教授醒来时,总喜欢跟他那只金黄色的小狗——小八玩个游戏。他会躺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也不睁。他想看看小八会不会上当,认为主人睡着了。但这根本不可能。主人刚一醒来,就被小八发现了。它会用湿冷的鼻子碰碰教授的手,告诉他,它已经知道了。
“早啊,小八。”教授坐起身,揉了揉小八鼻子上那块软软的白毛——白毛从鼻子上一直延伸到两眼之间,在两只尖尖的耳朵下面停住了。
“睡得好吗,小家伙?”
小八起劲地摇了摇那毛茸茸、打着卷儿的尾巴,作为自己的回答。
“你睡得好我就放心啦!”教授说着,戴上眼镜,从柔软的席子上站起身来。“走,小八,新的**又要开始啦。”他打了个手势,小狗一路跟了上来。洗漱完毕后,教授穿上了深蓝色的和服,走到楼下去吃早餐。管家在离开家门前往市场之前,早已把饭备好了。
教授走进那间铺着榻榻米的屋子,踩着脚下的草席,坐在矮木桌前的软垫上。
他为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绿茶,刚要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一抬头,看到了墙上的日历。今天的这页日历上印着一副美丽的图画:金灿灿的��阳照耀着海岛。
“1924年,4月1日,”教授大声读着,“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小家伙。”
教授每天都会这样说。他可是个很有规律的人。
上野教授开始享用他的早餐:味增汤、鱼片、海带、米饭、煮鸡蛋,还有萝卜泡菜。管家也为小八准备了一份早餐:一碗浇了味增汤的米饭。小八朝着自己的饭碗走过去,闻了闻,走开了。它坐在门口,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主人。教授知道小八想要什么,但他摇了摇头。
“不,小八,早上可不能吃烧鸡。”他说。
烧鸡是小狗*喜欢的食物。
“等我晚上回来,会在车站给你买一点。在这之前,你可以练习一下我教你的那招——把鸡肉从签子上咬下来。不过现在,你必须把饭吃了。”
小八一动不动,教授知道它在想些什么。小八每天早上都要跟他玩这种游戏。它可是一只很有规律的小狗。
“好吧,小八。”上野教授走到小狗的饭碗前,蹲了下来。“嗯,”教授咂了咂嘴巴,装模作样地挑起了碗里的食物,假装尝了尝。“真好吃,小八。过来,尝一点。给你。”
他用食指挑了几粒米饭,送到小八面前。小狗舔了舔他的手指,吃了起来。
“早饭好吃吧?”小八吃完后,教授问道。小八抬头望着他,黑黑的鼻头上还粘着两颗白色的米粒。
教授笑了起来。“我给你洗洗脸吧,小家伙。这个样子可不能出门。”他用纸巾一角轻轻地擦了擦小狗的鼻头。“真是个帅气的狗狗。”小八坐得笔直,享受着主人的夸奖。
……
第二章
涩谷区到处都是瓦顶房屋,旁边是河水,四周是一大片田野。教授与小八转过一个墙角,朝着居民区里的一条街道走了下去。街道两旁长满了高大的榉树,树枝上生着一簇簇黄色的小花。道路越走越宽,一座高大的神社出现在视野里。红色的木门,绿色的屋顶。教授经过时,很多人都向他点头问着早安,满眼钦佩地望着小八。此时的小八正昂首阔步地跟在主人身旁,尖尖的耳朵朝前立着,打着卷的尾巴扬得老高。
教授与小八走到车站近前,街上变得喧闹起来。人们行色匆匆,有的步行,有的骑车。穿着宽松外衣的小贩们急急跑过,身后拉着双轮木车,车上的箱子摞得很高。
“小八,坐下。”教授说着,在街口停住脚步,等着一辆绿色的手推车经过。随后,他们穿过街道,爬上了通往车站的楼梯。
小八扬起鼻子,在楼梯旁的熟食摊附近嗅了嗅。每个摊位都挂着鲜艳的纸灯装饰,出售的食物也各不相同:面条,豆腐,煮在肉汤里的鸡蛋和鱼肉,还有日式烧鸡。
“小摊要在晚些时候才摆出来,”教授对小八说,“再说,你已经吃过早饭了,小家伙。走吧。”他快步上了楼梯,小八赶紧跟了上来。
“早上好,上野教授。”
教授转过身,发现站长先生正朝他恭敬地鞠了一躬。站长穿着整洁的黑色制服,戴着白手套,头上顶着红边帽子。
“早上好,吉川先生。”
“您这只狗看起来可真带劲!”站长说道。小八蹲在那里,自豪地挺起胸膛,似乎听懂了站长的夸奖。
“真拿它没办法,”教授说着,把手搭在小八的脑后。“它一路跟了过来。要是把它送回家去,恐怕我就赶不上车了。”
“我可以帮您照看它,”吉川先生说着,又鞠了一躬。“能帮上您的忙,荣幸之至。”
“这事儿怎么好意思开口呢!”教授说。
“您用不着客气呢!”站长说,“小事而已,它可以待在我的办公室里。”
“那也太麻烦了。”
“一点也不麻烦,”吉川先生坚持道,“相反,能为您做些小事,那是我的荣幸。”
……
第三章
上野教授装好书本,匆匆离开了教室。他一心只想着小八,差点被一个骑车送外卖的男孩撞到。男孩肩上顶着一个圆盘,上面堆满了午餐盒和饭碗。“真对不起!”教授头一低,道了个歉。男孩一个急转弯,车子绕了开去。
教授生怕小八会给站长惹出太多麻烦,匆匆忙忙地上了火车,朝涩谷车站赶去。
吉川先生抬起头,看了看悬在车站大厅**的圆形大钟。马上就要三点了,上野教授很快就会回来,他只能一五一十地告诉教授,究竟发生了什么。教授如此信任他,把宠物托付给他,但他却辜负了对方的信任。
这**下来,他一直不停地问着等车的乘客,问他们是否见到过小八。“是一只金黄色的秋田幼犬,脸上有块白毛。”站长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每隔一个小时,吉川先生就会走下楼去,询问熟食摊主是否看到小八在附近嗅来嗅去找吃的。他在摊上买了碗乌冬面,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宽宽的面条,宝贵的午休时间也全都在寻找小八。他在附近转悠着,但仍然没有找到小八。
还差五分钟三点。吉川先生走到月台上,拉了下帽檐。他朝右侧看了看——那是列车将要驶来的方向。还好车没有进站。吉川先生又朝左侧看了看。他眨了眨眼,摇了摇头,然后又眨了眨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正是一只金黄色的秋田犬!
站长匆匆朝小狗走去。“小八?”他问道。听到自己的名字,小狗的尾巴在地上敲了起来。“你到哪儿去了?”吉川先生问着,揉了揉小狗的脖子和肩膀,“我都担心死了。”
小八望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
“哎,算了,”吉川先生说着,拍了拍小狗的脑袋。“你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话音刚落,列车开进站台停住了。上野教授**个走了出来。
“你好啊,小家伙!”他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兴奋。小八朝主人跑了过去,把他的手指舔了个遍,然后绕着他转起圈来。
康夫和妈妈也跟着教授下了车。“看啊,妈妈,”康夫笑道,“教授先生的小狗转晕了呢!”
“它是乐晕了才是!”高桥太太笑着说。
等小八停下来后,康夫叫了一声,伸出手去,“小八,到这里来!”小狗看了看男孩,摇起了尾巴,但仍然寸步不离地待在主人身边。
“多谢您帮我照看它,”教授对站长说道,“您真是太热心了!”
“您别客气!”站长说。
“小八有没有给您添乱?”上野教授问道。
吉川先生看了看小狗,扬起了眉毛。小八也正望着他,嘴巴微张,吐着粉红色的舌头,似乎在笑。
“我可不知道它有没有添乱,”站长说,“您坐的火车开出站台后不久,小八就跑了。我本想抓住它,可小家伙跑得太快了。我问了很多人,午休的时候还出去找了一阵,但没找到。可是没想到,”站长指着车站入口说,“它在三点以前又跑了回来,好像知道您要回来一样。”
教授低头看着小八,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小狗是不会看时间的,不是吗?“这可真是太有趣了,”他对站长说,“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抱歉。”
“没必要道歉啊,”吉川先生说,“虽然是段意外的插曲,但结局很好。”
“再次感谢!”教授说着,鞠了一躬。随后,他转向小八。“我知道你很聪明,”他说,“可没想到的是,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小家伙,你是全日本*聪明的小狗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