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半年前在山上亲眼目睹一头带崽的母斑羚与两只豺狗在一条山梁上相遇,平时看见豺狗就会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母斑羚,此刻却主动迎上去与两只豺狗搏斗。羊脸被豺爪撕破了,羊尾被豺牙咬断了,母斑羚浑身是血,变成了一只血羊,仍钩着脑袋拼命用犄角刺捅豺狗。这场殊死的搏杀从下午一直持续到黄昏,直到两只精疲力竭的豺狗撤回荒山沟为止。附近一定有虎娃,他想,他应该找到它们。他站起来,在四周搜索。遇到老虎和遇到野狼不一样,遇到野狼袭击,打死一只后,必须立即转移,因为狼是一种合群的动物人若不转移,会引来狼群疯狂的报复。但老虎是一种孤独的动物,独来独往,常年独居,俗话说一山容不下二虎在一片山林里是不可能有第二只老虎存在的因此不必害怕会遭到其他老虎的报复。而且有老虎出没的地方,豺狗、豹子和老熊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露面。此时此刻他在这一带搜寻,也不用担心会撞上其他猛兽。走出去约二十几米,他便发现潮湿的泥地上有梅花形的老虎足迹,草茎也被踩得东倒西歪。叉拐了个弯便听到前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拨开草叶探头望去,透过朦胧的雾丝,他看见在一座废弃的蚁丘旁,有一条蟒蛇,正昂着脖子在刷刷游动。这是一条长约两丈的黑尾蟒��身体有碗口粗,深棕色的蛇皮上饰有两条对称的黑纹。它瞪着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珠子,一副紧张觅食的模样,不知是发现了兔窝还是想袭击鸟巢。黑尾蟒也是一种不好惹的猛兽,会用尾巴将人扫倒,然后用长长的身体把人给缠绕起来,将人的骨头一根根勒断。他已有了雌虎不想再冒险去猎杀这条蟒蛇了。阿妈生前曾告诫他、人不能太贪心的,不然会遭到天神的惩罚。他静静地蹲在草丛里,等待黑尾蟒离去。黑尾蟒在蚁丘前停了下来,眼睛漠然凝视,身体也像树干一样竖在半空一动不动,只有那根叉形红舌须快速吞吐着。他晓得,这是蟒蛇准备捕食的前兆。果然,几秒钟后黑尾蟒的脖子慢慢向后弯成弓状,当上半身变成一张拉满的弓后,脖子迅速弹了弹,蛇嘴闪电般地朝蚁丘背后咬去。当蛇头从草丛里缩回来时,他看见,巨大的蛇嘴里衔着一只和猫差不多大的虎娃。可怜的虎娃,柔弱的四肢徒劳地划动着,正一点一点被吞进黑咕隆咚的蛇腹。再强悍凶猛的动物在生命初始时都是十分脆弱的。黑尾蟒的脖子一拱一拱,很快把那只虎娃活活吞进肚去蛇腹鼓起一个大包,就像长了一只瘤一样。它划动尾巴,朝左侧茂密的灌木林游去,几分钟后便隐没在草叶和雾丝间了。他了解老虎的繁殖规律,母虎一般每胎生育二至四只幼崽极少有独苗的现象。也就是说,除了被黑尾蟒吞吃的那只虎娃,要是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还有其他虎娃在蚁丘附近的草丛里。他走拢去,很快发现蚁丘旁一堆金黄色的落叶在蠕动,他揭开落叶一看,底下果然藏着一只虎娃,眼睛还没睁开,一身金色的绒毛,捧在手里,就像一片被秋风吹落的金叶子。小家伙不知是被凉风吹的还是感觉到了危险,瑟瑟发抖。他将虎娃揣进麂皮筒帕(一种民族风格的挎包)里,围着蚁丘再找一遍,看看还有没有虎娃结果未能找到。看来,那只雌虎这一胎只产下一双儿女。今天运气真不赖,老虎撞到他的枪口来了,虽然受了一场惊吓却有了意外的大收获,很值得哩。他用不着再到臭水塘寻觅野猪了,剥下虎皮后,他又剔下一挑虎骨,带着那只刚出世没几天的虎娃,喜滋滋回“家”去。第二章六指头认虎崽做女儿云雾袅绕的半山腰,有一个口小腹大犹如葫芦状的山洞。起名葫芦洞,这就是六指头的“家”。这里极为隐蔽,四周草深林密,即使近在咫尺,也很难发现隐藏在巨石下的洞口。阿妈说过,在这里住上一百年,也不会被人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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