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顾客刚刚走出店门,大胡子老板就走了过来说:“戴尔,你竟 然这样没用!我原以为那些顾客是在捏造事实呢!现在,我警告你,以后 你不要再和客人谈那些有关别克公司创始人的故事,只要一心一意地为我 卖掉这些汽车,否则你就会像那人一样!” 老板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指着街上的一位中年乞丐。他再也说不出什 么话来,只有唯唯诺诺地不断点头。
此时,他的心情别提多么的糟糕了,那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他在 心里大声对自己说:“烦死啦!我都在做些什么呀?我怎么会如此不中用 呢?堂堂的艺术学院毕业生,竟然连一个简单的工作都做不了?”突然, 一阵头痛袭来,他明白这是自己几个月来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感到头痛欲 裂,他想:“我如果被解雇了!我怎么生活,怎么工作?怎样才能实现自 己的梦想?家庭、社会马上就要抛弃我了,我是这个世界的废物、弃儿? ” 渐渐地,他想到自己悲哀的童年和后来艰难的时日,想到学院里的苦 读生涯,想到自己失败的演员经历,还想到自己曾经备尝艰辛、百般受辱 的求职经历。平时就有很多问题和消极想法一直缠绕着他,这会儿看来就 要爆发了。在寂寞黑暗的街上,他踱着慢步忧郁地走着,满脑子里充满着 有生以来的艰辛和痛苦,还有此时此刻的迷茫和困惑,他的头已经快要炸 裂了,尽管有阵阵冷风从街角吹来,他仍然不能冷静下来,边走边踢着随 处可见的砖块或碎玻璃。
当时他居住的附近街区不仅肮脏而且危险,因为黑社会组织在这里强 大无比。可是,今晚的他却再不害怕了,不再在乎那些黑帮分子了。实际 上他是被更强大的恐惧所笼罩着,生存的恐惧感、无依无靠的孤寂感就像 这黑夜一样包围着他。
走着走着,他看见前面有些街头小贩在木炭火焰上烤着烧鸡和香肠, 散发着香喷喷的气味,那气味也断断续续地引诱着他。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晚餐,口袋里只有两美元三十美分。微 弱的木炭炉火像一些星星点点的萤火,又有点像闪烁不定的鬼火。
就在这么一点亮火中,浮现出他的脸:淡红色的眼镜后面,有着一对 深陷的眼睛,苍白过度的脸色使他显出几分未老先衰的憔悴。衣领很干净 ,领结打得很漂亮,灰色西服外套紧扣着。如果在白天,一定能发现在那 松动了的西服上的两个扣子间有些污点,膝下的皱褶仿佛每晚都烫平过似 的挺直。
他慢慢向自己的公寓走去。他一步步地上着楼梯,竟然忘记自己本来 是住二楼的,一下子走上三楼也就是顶楼的阳台上。天空是灰色的,没有 星星也没有月亮,就像他的心一样很难发现一点亮光。他仍然很忧郁,陷 入沉思很久很久。忽然间,他问自己:“不知道房东发现你没有?你怎么 来到了三楼,忘记了要躲开房东!不然,他又要向你讨房租的,今晚看来 是不必睡觉了。”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不想开灯,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他 努力地想早点睡着,可刚才想过的一切又涌上脑际,还有几个新问题在反 复折磨着他:自己又得失业了,怎么办呢!头疼病老是好不了,自己是不 是快要死了?再过一年、两年、十年,自己会成什么样子!一个无眠之夜 过去了。
天亮的时候,他站起来,穿好衣裤,伸手取墙上的领带。睡眼惺忪中 ,他发现领带上有黑点,他一把抓过领带,才发觉那些讨厌的黑点全是蟑 螂。昆虫们四处逃散,在小小的斗室里寻找墙缝、黑暗的角落藏身,但还 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拍死、踩死了几只。
他想起了一个问题:“人是不是虫子?自己是虫子吗?在巨大的艰辛 困苦中,自己不是一只弱而无力的虫子吗?”当他被忧郁的沉思包围着的 时候,他的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良师益友更缺乏),他只有自己一个 人和几本书。在他小心地躲过公寓房东向商店走去的时候,他一直在想着 自己内心深处的忧虑来自何处。
突然间,他注意到有一栋尚待竣工的建筑物,那是**的乌尔渥斯大 楼,这座当时世界上*高的大厦往往使人联想起美国飞速发展的经济。但 当他注目于此建筑时,才发现他把自己内心的一个自我也变成了如此高大 雄伟的建筑,从很高的地方看待自己,自己之所以有强烈的反抗心,是因 为他在大学时期所描绘的梦想如今已化为噩梦。
这就是人生的本来面目吗?从前他憧憬充满活力的人生,如今为自己 所轻视的工作而起早贪黑地空忙着,与蟑螂为伍,吃粗陋的食物,没有前 途,没有希望……这就是他人生的一切?他干着并不是很重的工作,天天 只是动动嘴皮子,顶多帮顾客们推一推车,加点汽油、润滑油什么的,可 他为什么还觉得很累、很烦呢?还容易筋疲力尽,容易头疼不止呢?没有 快乐和满足,只有烦闷、懊恨,一种不受欣赏的感觉,一种无用的感觉一 直缠着他,真是阴魂不散!他如此地沉思着,浑然无觉地来到了宽敞的专 卖店,又开始了**的工作。
老板走来与他打着招呼:“早上好!”可是,他却没有多看多想,只 是一味地点头,拘谨地望着老板,等待老板的吩咐。直到此时,他的心里 还是满怀忧郁。
不管心情如何,工作还是要干的。他按老板的吩咐来到“商联会”大 厦为老板儿子购买自行车。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位开电梯的年轻人,他发 现那位年轻人原来是残疾人,左手齐腕切断了。
他走上前去,很亲热地寒暄,谈天说地。因为他觉得应该给予他一份 同情和怜悯,更何况自己的左手也是残疾,只有4个指头!他开始和对方很 亲热、很自然的讲自己的故事:“我是在密苏里乡下农场长大的,小时候 很活泼顽皮。一次和小朋友们玩耍时被铁钉钩断了第三个指头,中指从此 没有了。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死的,现在也常想到自己是个九指人。你呢, 兄弟?” 那位叫戴尼的操作员也热心地回答道:“忧郁的兄弟,去年我被轧钢 机轧断了手腕。手腕和手是没有了,可我的命还在呀!” 他又问道:“但是,你是否会使自己经常感到困扰呢?” 戴尼会心地笑了笑说:“不会啊,我几乎已忘了这回事,只有在穿针 缝衣服时,才会想到自己的手少了一只。” 虽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给了他很深的影响,当他回到公寓里时,他 还在想这句话。这个叫戴尼的青年人使他深受启发:是呀!一个人的心态 对体能具有莫大的影响——几乎是难以置信的影响;身体上的某些障碍完 全可以通过精神力量来弥补和克服,一旦习惯了,身体上的残疾就会慢慢 从自己的头脑消失,使自己与正常人无异。
他还发现造成疲倦的主要原因是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越困难的工作,越 要有一种用力的感觉。他也是如此,一旦走进货车专卖店就集中精神,就 皱着眉头,耸起肩膀,要所有肌肉都来“用力”,结果使自己疲惫不堪! 他躺在床上,这样分析自己。
他寻找着自己偏头痛的根源:疲惫不堪和对工作没有兴趣招致推销的 失败,卖不出汽车自然就受到同事的嘲笑、上司的责备,而这一切使他产 生了新的烦恼。大学期间的辉煌之梦被现实生活击碎,舞台生涯的彻底失 败和生活的四处奔波,还有从前人生之路的无比艰难都累积起来,让他对 目前的推销员生活感到绝望。新的忧郁和旧有的烦恼像那种日夜不停落的 水滴,不断地往下流淌……让他头痛,使他痛苦不堪,也许如此下去他会 因神经错乱而产生自杀的想法。P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