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水打开水龙头。一开始,姚水是用手接水,浇到身上。后来就把头伸到了水龙头下。*后,他索性穿着短裤坐到了半人高的水龙头底下,调小水流,让水从头上一直流下来,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水密密实实地包裹了起来……那种一半靠想象得到的感觉让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欢愉不已!姚水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有些迷恋这种感觉。打他记事起,每次洗澡都是打一盆水,小心翼翼地擦洗。只有等到夏天雨水*旺的时候,村口那条枯睡了大半年的小河重新苏醒过来了,他才有机会找一找这种美妙的感觉。不过,那条小河实在太小了,一年年长大的姚水躺在一年年变浅的河水里,心里总是觉得似乎还少了点什么。那种缺憾感**比**更真实更突兀,但直到今天,姚水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华叔他们的木工活干得还算顺利,这家房主不是经常过来,偶尔过来了,也只是简单地看看。���这样的速度干下去,他们可以比计划提前两三天把活干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邱叔和李叔也喜欢上了姚水。一来姚水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二来姚水也乖巧,不该说的不该问的一句也没有。**让邱叔他们觉得有些别扭的,就是姚水每天收工之后都要洗澡,还非得等他们都睡了之后再洗,不管多晚,而且还不跟他们一起睡,跑到另一间屋里自己睡。为此,邱叔曾经正经八百地警告过姚水:“你小孩要真想当木匠,身上这些臭讲究非得改改不行!”
姚水就笑笑,既不解释什么,也不应承什么。邱叔背后跟华叔嘀咕:“你这侄子别看话不多,心里的事儿恐怕不少呢。”
华叔就说:“还不是念书念的。念书就会把人念得一个个都变得人小心大。你等他丢了书本干上几年活,自然就好了。”
邱叔问:“你说,这孩子真的不想再念书了?”
华叔说:“是真的。昨天我领他往家里打电话,他都没想起要问问考试成绩,还是他妈主动告诉他的。”
邱叔问:“他的成绩咋样?”
华叔说:“好着呢,说是比县中的录取线高出十几分呢。这孩子也是命苦,我姚哥死得早,我嫂子病怏怏地拉扯两个孩子确实够难的。姚水可是个懂事的孩子。”
说这话时,华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没过多久,懂事的姚水竟然会因为洗澡而惹出一场祸来。 那天晚上,姚水照例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洗澡。可能是白天干活太累了,他坐在水龙头下面,淋着水,竟然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来到了大海边,一下子跳进无边无际的海水里,不知怎么的,竟然学会了游泳,而且还是仰泳。飘游在大海里的那种舒畅和惬意叫他不由得闭起眼睛……忽然间,他听见有人在大声地嘲笑他。他睁开眼睛,发现身边连一滴海水也没有了,自己躺在 ,一个好像干涸了的河床样的地方,四肢还在沙土中可笑地划动着……
姚水醒过来,赫然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怒容地站在他面前。他揉揉眼睛,竟然是房主!他吓得一激灵,猛一起身,头砰的一声撞在水龙头上。
那天房主突然过来,是为了准确地核对一下卫生间的尺寸,不想却撞见了坐在水龙头下睡着了的姚水和哗哗流淌的自来水。房主并没有责骂姚水,而是把华叔叫到了一边。姚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华叔赔着笑脸,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