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基!
美国极右派保守人士,针对同志的大动作小动作这两年从未停过,继去年力竭声嘶的抢救迷途基羊拗直(注)运动,现在又发起压迫电视台竖立“内有恶基!”标签。他们的天真有时真是我见犹怜:日以继夜摆基佬基婆上神台,等于替同志圈做免费宣传,就算不至于因小失大,起码因大失小,始终吃亏。
咄咄逼人赶基入穷巷,另一个始料不及的效应是间接促使同志团结,散沙一旦筑成堡垒,沒有实际作用也一表堂堂。也幸好这批道德佬舍身成仁自动站出来当箭靶,否则阔佬懒理惯了的同志好食懒飞不问世事,社会意识原地踏步,那才真正下作。
远在香港逍遥快活的你们,或者完全没有看见前线的烽火?不必恐慌,杀到过來之前让我快手快脚来个速成恶补:
所谓拗直运动,就是含血喷人,当专家多年的研究放屁,不问三七二十一将同性恋当作一种有**可能的病症,危言耸听呼吁欲海基民回头是岸,拒绝接受大自然之母的忠言,强逼自己投进异性怀抱。朝夕与电视相对的肥皂连续剧观众,应该可以挺身而出饶以大义:“勉强无真爱”,霸王硬上弓就算得到伟哥无条件支持,都不过是皮笑肉不笑交行货,并非出自真心。勉为其难可以维持多久?在床上也要戴面具,不太残忍吗?
招募基民投身异性恋乐园行动*可笑的一招,是找来面目狰狞的人板,自称弃暗投明的“前基佬”“前基婆”,高声歌颂阴阳互补如鱼得水。坏就坏在卖相实在不开胃,“好榜样”一个二个眉高眼低恶形恶状,谁会贸贸然放下基刀跟随他们立地成直?
“内有恶基!”建议更加可笑。大前提当然旧调**千零一次重弹,以保卫未成年儿童作护身符,要求电视台在全部有基角色的剧集、影片和综合节目挂上警告招牌,以免不小心转错台的家长眼冤。这不是鸵鸟政策是什么?这不是剥夺人权公平自由是什么?风气一开,岂不是每个节目都必须挂出千奇百怪的标签?“内有烂佬”,“内有泼妇”,“内有金发尤物”,“内有恶家姑”,“内有三日未洗澡流浪汉”,“内有劣质喜剧演员”,“内有走音天后”,“内有不够班小天王”……
况且,甲之熊掌永远都是乙之砒霜,大剌剌公告天下“内有恶基”,等于为还未摸清路向的同志亮起灯塔,同时也替醉翁提供了千金难买的指南服务。倒真希望保守派心想事成继往��来,不但为电视节目插上基界艳帜,同时也在电影、书刊、唱片等等划上触目记号,好等同道中人见机行事,不再出现摸错隔邻的尴尬场面。
1999年2月
注:“直”直译straight,指异性恋者。“拗直”是从同性恋扳成异性恋。
梦遗公开展览
一看到题目就冲口而出尖叫的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梦遗,“玛丽莲?梦露(Marilyn Monroe)遗物”的简写,执笔者偷懒而已,切勿心邪。
只是,心邪是应该的,一代艳星如果和梦遗不闻不问擦身而过,实在不配当一代艳星罢?在某个年代,她肯定悄悄进出不少男性的绮梦,在无人之境施展****的媚功:放恣地扬眉巧笑,抬起玉手搔搔或者并非得自天然的金发,吐气如兰呢喃几个邀请式的字眼,甚至做出不雅的大动作小动作,欠欠身把水蛇般的懒腰伸到人家暖烘烘的被窝里去。集体的日有所思,令权充亲善大使的一位夜夜疲于奔走在梦与梦之间,这分钟招呼过血气方刚的张三,下一秒又要应付临老入花丛的李四。
除了不请自来串旷男的门子,恐怕更踊跃的是诚心诚意的单方面约会:荣任大众自慰目标如果有如被打靶,她大概是二十世纪中叶*全身伤痕累累的一个,主持发射的就算十居其九不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其频密度足以令她千疮百孔。形容人多势众,我们有时会说:“一人吐一口口水也将你浸死。”假如她有渠道和办法集液,恐怕不必担心奥林匹克尺码精池会干塘。
啊,那些苏菲亚?罗兰(Sophia Loren),那些玛丁?嘉露(Martine Carol),那些什么什么昨日起**子都要抗议了。她们也曾经风骚尽领呀,她们也一度门庭若巿香火旺盛,但是沧海桑田,昔日的有心神女一个个都上了岸,不再伴襄王浮沉于欲潮。只有梦露,是的只有诺玛简,永远乘风破浪在幻想王国屹立不倒。
死后三十七年,遗物公开拍卖,事先还要在欧美大城巿巡回展出。没有福分听她唱《生日快乐,总统先生》,有机会亲眼看看当晚穿的贺寿晚装,不介意同心合力制造长龙的影迷原来惊人的多。咻咻寻梦的你以为是昔日的顾曲周郎,念她有打救之恩的性乐园过气义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到的是另一批虚荣心——起码在巴黎,百分之九十移步到拍卖行朝圣的是女人。情场若然真的如战场,知己知彼显然是大家深信不疑的策略,能够近距离一看“情敌”的贴身装备,等于得睹对方的军事秘密,难怪“别落后”普遍刻在涌涌人头的额上。我比较纳罕的是男同志没有倾巢而出,这种热闹基界通常不会错过,梦露于模仿偶像人气榜上的指数从来没有滑落。是因为见得麦当娜太密,反而对性感太上皇失去兴趣?又或者男扮男装的风气太盛,削弱了女装丽人的吸引力?
心理虽然做好准备,站在那袭惊世骇俗的透明迤地贴身晚礼服面前,还是控制不住面部肌肉操作,嘴巴张成合不拢的“O”型。支撑它的肉体灰飞烟灭,却仍然有一种刁蛮的霸气,可想当时紧紧包裹着一寸寸活的曲线是如何惊心动魄。近代史上,没有哪一层第二皮比它更与主人形影相随,场面的戏剧性,也远远超乎*斗胆的编剧的创作能力:与她有一手的总统和夫人坐在台前**排,亮晶晶光秃秃的她若无其事走到米高峰高歌《生日快乐》。这一客大方的冰淇淋,事后大概令许多在场男士的耳朵尝到皮肉之苦。抢镜头到一个程度,没有人留意到命运另一宗巧安排——玛丽亚?卡拉丝(Maria Callas)也是表演嘉宾,也就是说,歌剧名伶上台和寿星公寿星婆打照面的一刻,已经和未来情敌公开碰过头。
拍卖行惯例出版目录手册,《梦遗集》厚达四百页,不能亲身到场参观,坐在家里翻阅也乐趣无穷。生日晚装扑面而来的震撼是没有了,但资料介绍倒增加不少见闻:譬如有一件金线绣花的外套,原产地竟然是香港,招牌有汉口道十四号的地址。又如《必有所失》(Something’s Got to Give)剧本,内定女主角在封面眉批:“故事里的两个女人喜欢对方但憎恨男人——基佬一定甘之若饴!”还有私人信纸上工工整整的几个字:“他不爱我”——没有日期,否则可以是言简意赅的绝笔信。
因为故主胸脯发达而直接跳到“无脑”结论的以貌取人形式主义者,大概会诧异遗物中有大批书籍。列号五三九的《法国文学》我在现场见过实物,特别感到刺激:其中包括五册《追忆逝水年华》英译本!大美人刨普鲁斯特的画面固然有点匪夷所思,但真正令我叹为观止的是这十一本书的估价。六至八百美元!与动辄三四千起码的绫罗绸缎一比,文字之贱无可否认,古今中外皆然。
1999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