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蛋鬼变形记》
1 挑战可不是儿戏
我讨厌鸡。
它们是脏兮兮的动物,散发着一股……一股……鸡味。
“克里斯托,���到你去喂鸡了。”妈妈说,这是我*不喜欢听到的一句话。
我拎着饲料桶,出门来到院子里,鸡们争先恐后地奔了过来,咕咕咯咯地叫着,拍打着油腻腻的翅膀。它们啄着地上的谷粒时,身子蹭着我的腿,弄得我心里直起腻。鸡的羽毛真粗糙,刺得人发痒。
我和弟弟科尔总是给爸爸妈妈做工作,劝他们把这些鸡处理掉。“我们住在农村,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养鸡呀。”我总是这么说。
“对啊!我们又不是农民!”科尔随声附和,“我们凭什么要养那些臭烘烘的鸡呢?”
“这一直是我们的梦想。”妈妈总是这样回答。诸如此类的话,等等等等。
这种关于梦想的话,我和科尔已经听了一千遍了。我们知道爸爸妈妈是在纽约的布朗克斯区长大的,知道他们讨厌噪声、灰尘、钢筋和水泥。知道他们梦想着永远离开城市,到一个靠近乡镇的农村去生活。
于是,在我四岁、科尔两岁的那年,我们搬到了格申瀑布镇。我们的运气真好!整个小镇只有三个街区那么大。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小农场,还有一座可爱的小农舍。尽管爸爸妈妈是电脑编程师——不是农民——我们家的后院里还是养满了鸡。
咕咕,咕咕,这就是他们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科尔像往常一样因为顶嘴而受到惩罚,惩罚他一辈子负责喂鸡。
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想——是不是?
“哎哟!”一只鸡啄痛了我的脚脖子。真疼啊!它们的嘴巴太厉害了。
我抓起*后一把谷粒扔到地上,后退着离开那些脏兮兮的咕咕叫的动物。一双双小黑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们神气活现地走在草地上,互相推推搡搡,你啄我,我啄你,埋下瘦小的脑袋抢谷粒吃。
我把饲料桶扔在小谷仓后面,这个谷仓也是我们家的车库,然后我在谷仓旁边的水龙头下洗了洗手。
我听到一声低沉的吼叫,一道阴影从谷仓上掠过。我抬头一看,一架小飞机在云团下俯冲而过。
我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土豆味儿。这就是这里的农民种植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土豆和玉米。
我在牛仔裤的裤腿上擦干双手,匆匆跑去找我弟弟。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六下午,我学校的朋友们大都去参加四健会(四健会,原文4-H,指Head、Heart、Hands 和Health,是美国农业部提出的口号,旨在推进对农村青少年的农牧业、家政等现代科学技术教育,以利于健康成长——译者注)的旅游了。
妈妈叫我多多留意科尔。科尔今年十岁,比我小两岁,但有时候他做起事情来像个四岁的小孩。他似乎总是在想出新的办法来捣乱、闯祸。
我在小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没有科尔的影子,我问了面包店的瓦格纳夫人有没有看见他。科尔喜欢在面包店停下来,向瓦格纳夫人讨几块免费的甜甜圈。
瓦格纳夫人说,她看见科尔和他的朋友安东尼离开小镇,朝普尔曼家池塘的方向去了。
哦,天哪,我想。他们打算到池塘那儿去做什么呢?我朝门口走去。
“我喜欢你的头发,克里斯托,”瓦格纳夫人大声说,“这深红的颜色真漂亮。你应该去当一个模特儿,真的,你身材这么苗条、修长。”
“谢谢你,瓦格纳夫人!”我大声回答,门在我身后关上了。我没心思考虑我的头发和当模特儿的事,我在想科尔、安东尼和池塘。
我一路小跑着穿过小镇。我朝站在超市窗口的波特先生挥了挥手,然后我拐出大马路,顺着泥土小路朝普尔曼家池塘跑去。
没跑多远,我就看见了科尔和安东尼,他们躲在瓦尼莎宅地边缘的一长溜篱笆后面。
我顺着篱笆望过去,看见了瓦尼莎居住的那座摇摇欲坠的旧农舍。
谁是瓦尼莎?我猜你会说她是格申瀑布镇*有趣,也*古怪的人物。实际上,瓦尼莎就像一部恐怖电影里的角色。她的样子很酷,一头长长的黑色直发,一张非常苍白的脸。她总是穿一身黑衣服,并且涂着黑色唇膏和黑色指甲油。
瓦尼莎是个神秘女人,谁也不知道她是年轻还是年老。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我几乎从来没在镇上见过她。她带着她的那只黑猫,住在小镇外面的这座旧农舍里。因此,每个人都说她是个类似女巫的人物。
我听说过关于瓦尼莎的各种故事,都是非常可怕的故事。格申瀑布镇的大多数孩子都很害怕她,但他们照样喜欢捉弄她。孩子们总是彼此挑战,问对方敢不敢偷偷溜到瓦尼莎家去,这种游戏每个人都玩。偷偷溜到她家,敲敲窗户,引得她的猫尖声怪叫,然后不等瓦尼莎看见,匆匆逃走。“喂,科尔!”我小心地提高声音喊道。我低下头,顺着
篱笆往前跑。如果瓦尼莎在家,我可不愿意让她看见我。
“喂,科尔——怎么回事?”
等我跑近一些,才发现不止科尔和安东尼两个人。还有另外两个孩子挤缩在篱笆后面,弗兰尼?乔维特和杰瑞米?卡什。
科尔把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上:“嘘!瓦尼莎在里面呢。”
“你们在做什么?”我问。我看见弗兰尼和杰瑞米手里拎着塑料水罐,“那是柠檬水还是什么?”
他们严肃地摇了摇头。
“有几个小孩跟他们挑战,问他们敢不敢往瓦尼莎的信箱里灌水。”科尔解释说。
“什么?”我吃了一惊,瞪着弗兰尼和杰瑞米,“你们不会这么做的,是不是?”
“他们非做不可,”科尔替他们回答,“挑战可不是儿戏。”
“可是这太低级了!”我抗议道。
我弟弟轻声笑了:“信箱就在前门旁边,他们肯定会被抓住的。”
弗兰尼和杰瑞米都是浅黄色的头发,白皮肤,此刻他们的脸色看上去比平常更白了。杰瑞米发出一种轻微的窒息般的声音,弗兰尼紧紧抓住她的水罐,越过篱笆望着那根斜柱子上的黑色金属信箱。
“你们接受了挑战,难道你们想做胆小鬼吗?”科尔问道。
弗兰尼和杰瑞米紧张地对视了一下,没有回答。
“别这么做。”安东尼突然插嘴道。
我们都转向安东尼。他矮矮的个子,胖墩墩的,一张团团脸,黑头发剪得很短。他戴着一副红边眼镜,这副眼镜总是顺着他的塌鼻子往下滑。
“别这么做。”安东尼又说了一遍。
“为……为什么?”弗兰尼结结巴巴地问。
“难道你们没有听说,瓦尼莎抓住汤米?波奇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安东尼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们没有听说她是怎么对待汤米的吗?”
“没听说!”弗兰尼和杰瑞米异口同声地说。
我觉得后背上掠过一丝寒意,“瓦尼莎把汤米怎么样了?”我问。
2 可怕的教训
我越过高高的篱笆朝那边望去,瓦尼莎的窗户里是不是有动静?
没有,只是阳光在窗户玻璃上闪闪烁烁。
我们都靠拢在安东尼身边。虽然这是一个温暖的春日,我却突然感到身上发冷。“瓦尼莎是怎么对待汤米的?”我小声地又问了一遍。
“汤米偷偷溜到她家时,被她抓住了,”安东尼说,“她就给汤米施了一种魔法,让汤米的脑袋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哦,谁信呢!”我喊了起来,翻了翻眼珠。
“哎呀——是真的!”安东尼急了,“汤米的脑袋大得要命,而且软绵绵、肉乎乎的,就像一块海绵。”
科尔笑了起来。
安东尼用一只手捂住科尔的嘴。“真是这样!”他一口咬定,“瓦尼莎给了汤米一颗又大又软,像海绵一样的脑袋,所以我们后来再也看不见汤米了!”
“可是波奇吉家搬走了呀!”弗兰尼大声说。
“他们正是因为这个才搬家的,”安东尼回答,“因为汤米的脑袋。”
我们都呆了片刻,想着安东尼说的这个故事,我努力想象汤米顶着一颗肉乎乎的大脑袋。
科尔打破了沉默。“把那个给我!”他大声说,他从杰瑞米手里一把抢过水罐,“我去给她的信箱里灌水,我不怕。”
“不行!”杰瑞米不同意,他把水罐从我弟弟手里夺了回去,然后他转向弗兰尼,“我们去灌——是不是?我们接受了挑战,所以我们非做不可——对吗?”
弗兰尼使劲咽了口唾沫。“我想是吧。”她哑着嗓子说。
“好!”科尔欢呼一声,拍了拍他们俩的后背,弗兰尼差点把水罐掉在地上,“你们能办到!许多小孩都捉弄过瓦尼莎,他们并没有长出肉乎乎的脑袋。”
“我还是认为给别人的信箱灌水没什么意思,”我反对道,“不值得为此冒险。”
谁都不肯听我说话,不肯听我的警告。
弗兰尼和杰瑞米踮着脚尖走到篱笆尽头,然后他们开始慢慢地走过高高的茅草丛生的草地。他们用两只手把水罐捧在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瓦尼莎家农舍前门右边那个倾斜的信箱。
我和科尔、安东尼蹑手蹑脚地从篱笆后面探头张望。我屏住呼吸,盯着农舍的窗户,寻找瓦尼莎的身影。
弗兰尼和杰瑞米似乎在以慢动作前进。他们似乎要花一辈子时间才能穿过草地,走到信箱那儿!
无数个白色的小飞蚊在高高的茅草上空飞舞。小飞蚊在阳光里飞旋、起舞,闪闪发光,像无数颗小宝石。
弗兰尼和杰瑞米直接穿过了那些小飞蚊,他们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信箱。
我和两个男孩向前挪了一点,想看得更仔细些。
房子里看不到人影。
我们又往前挪了挪。
终于,杰瑞米拉开了金属信箱的盖子,他和弗兰尼把塑料水罐举了起来。他们俩都把水罐挨近信箱。往里面灌水。水落在金属信箱里,发出轻轻的泼溅声。弗兰尼的水罐倒空了,杰瑞米的水罐也差不多空了。
就在这时,前门突然打开——瓦尼莎冲了出来。她穿着一件飘逸的黑色衣裙,黑色的长发在身后疯狂地飘舞。涂着黑色唇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愤怒的喊叫。那只猫在房子里的什么地方尖声大叫。
弗兰尼的水罐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又改变了主意。撒腿就跑。
杰瑞米已经冲进了房子那一边的灌木丛,弗兰尼紧紧地跟了过去。
我和科尔、安东尼没有动弹。我们站在草地上,呆若木鸡,注视着瓦尼莎。
我转向科尔和安东尼。“她为什么用那样的眼光瞪着我们?”我喘不过气来地说,“难道她以为是我们干的?”
3 没什么可笑的
我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就好像瓦尼莎的眼睛里射出了某种激光射线。我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开始跑了起来。
科尔和安东尼在我身边,我们的运动鞋重重地踏在泥土小路上。我们跑的时候腾起了一股股灰尘,周围的田野似乎在倾斜、摇晃,在我们眼前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绿色和褐色。
我们一口气跑过小镇,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没有朝对方看一眼!
瓦格纳夫人从面包店里走出来,她向我们问好。我们三个马不停蹄地从她身边跑过时,我看见了她脸上惊愕的表情。
跑啊跑啊,一直跑到我们家。我们冲过大门,把门撞开的声音大得吓人,整个栅栏都震得颤抖起来。我用肩膀推开前门,我们三个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客厅。
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扑通跪在了地毯上。
科尔和安东尼瘫倒在长沙发上。
我们挣扎着让呼吸平静下来,我把头发从汗津津的额头上
撩开。壁炉台上的钟响了,是下午三点。
科尔和安东尼放声大笑。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们。“有什么好笑的?”我气喘吁吁地问。
听了这话,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伙计们,有什么可笑的?”我又问了一遍。我从地上站起来,两只手叉腰,等着他们回答:“你们笑什么呀?”
“不知道!”科尔终于答道。
“我也不知道!”安东尼像跟屁虫似的说。
然后他们俩又哈哈大笑。
“你们疯了,”我摇了摇头,嘟囔道,“那不可笑,简直吓人。”
科尔从沙发上爬起来,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你没有看见瓦尼莎瞪着我们的那副样子吗?”
“她没有看见弗兰尼和杰瑞米,”安东尼说,“只看见了我们。”他摘掉眼镜,用T 恤衫的袖子擦了擦镜片。他圆脑袋上的黑色短发浸透了汗水,闪闪发亮。
我感到身上发冷。“如果瓦尼莎决定给我们一个可怕的教训,怎么办呢?”我问道,“到时候你们俩就笑不出来了。”
科尔把身子挺得更直了一些,他用只手梳理着波浪形的浅黄色头发。科尔个子很高,比我还瘦,有时候我觉得他那副模样像一只蚂蚱。
“克里斯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轻声问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瓦尼莎认为是我们往她的信箱里灌水的,她也许就会报复我们。你知道的,让我们的脑袋肿起来什么的。”
“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呀!”安东尼抗议道,“我们必须告诉她,这是弗兰尼和杰瑞米干的。”
“告密!”科尔笑嘻嘻地看着他的朋友,嘟囔道。
“也许她根本就不给我们机会解释,”我说,“也许她直接就给我们一个可怕的教训。”
我拔腿朝厨房走去:“你们俩想喝点什么吗?”
我没有听见他们的回答。
我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冰茶。
一秒钟后,我张开嘴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