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多年以后,沫沫都还清晰地记得那个雨天。
暮春的傍晚,空气里隐约有花朵甜腻的暗香,雨陡然间就泼下来了,一条一条晶莹剔透的珠链子,怎么落也落不完,天光却丝毫没有变暗,依然是明净清丽的珠灰色,视野里的景致没有模糊,反而愈发清澈起来。
沫沫拎着大包小包,抱着头在雨中急匆匆地逃窜,心里却没有恼,她一点儿也不厌烦这样的一场雨。
慌乱之中她一头撞进了街边的一个小店子。店面不大,桃红色的小柜台,柜台旁是四张果绿色的椅子,放在靠墙的长条桌畔,地砖是很亮的珍珠白,擦得非常干净。沫沫低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她一身的雨水和鞋底的脏水在脚下汇成了一大滩,四下流窜,把人家的地板全弄脏了。
没关系,你先坐吧,把东西放在桌上就是了。忽然响起的声音有着少女特有的纤柔声线,距离感也恰到好处,沫沫抬起头去,看见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子,十七八岁,穿式样简单的白色娃娃衫,印花裙子直拖到脚踝,脸孔分外干净,眉毛很淡很长,一双眼睛却潋滟着水光,像温润的黑色玉石。
沫沫直觉得眼前这个女生也像这场雨,明净清丽,一点儿也不叫人厌烦的。
谢���!沫沫感激地笑了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从包里取出纸巾擦脸上的水珠。
穿长裙的女孩子站到街边的窗口朝外看了一下,拖着脚上的夹板吧嗒吧嗒走进了里间,端了杯热水出来放在沫沫手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雨一时半会恐怕停不了,你先喝杯热水吧,小心感冒了。
沫沫捧着那杯热水,心内暖暖的,她看了看桌上的甜品单,帮我来份杨枝甘露吧。
柜台后面忙碌的女孩子遥遥地答她,这种天气*好不要吃那么冰的东西哦,不如尝尝我*拿手的点心吧。
话音未落,她又吧嗒吧嗒拖着夹板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小碟子。糕点是精致的圆形,分成好几层,雪白间着绛红,面上撒着数瓣月牙形的花瓣,热气腾腾。沫沫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奇妙的清香瞬间浸透了五脏六腑。她惊讶的地抬起头,这……这是什么香味?
女孩拉开椅子,在沫沫旁边坐了下来,这是蔷薇花的香味,这种点心就叫蔷薇糕。
真好吃!沫沫是大刀阔斧的狮子座,她才没工夫理会形象问题,几勺下去,全吃光了,舌头一卷,连嘴角的残渣也没放过,逗得小店主大笑起来。
她站起身,又去烤箱里端了两块出来。
暮春的傍晚,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两个生得花好月好的女孩子,并肩坐在一起吃刚出炉的蔷薇糕。
及至许多年以后,沫沫都还记得珠灰色天光下小桃明丽的侧脸,和微微垂下来的长睫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