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灌进回忆一样
痛被吹散
爱却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凉
――摘自马卓新版博客《我们的爱着了凉》
白色衬衫上掉了一只深蓝色纽扣,我钉了差不多有整整一下午。MP3里循环播放的是王菲的一首老歌,听到我双耳几近麻木。窗台上晒着我的黑色大书包,已经被我洗过了三次,却还是觉得背带上有些碍眼的脏。这个寒假我有新鲜的发现,当你极为缓慢或者是重复地去做一件事,会产生时光被粘住的错觉,风不动云不走,墙上的钟仿佛也迟钝了,一切在你眼前都以慢动作的方式呈现,甚至心事。
很好,这正是我的需要。
黄昏的时候屋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我起身开门,看到阿南。他手里端着一杯奶茶,对我说:“我回来晚了,奶奶打麻将刚回,今天晚饭要等会儿了,你先喝点东西。”
“不饿。”我冲他笑,却还是把杯子接过来。
“明天早些起,”他说,“我们去市里,买些新学期需要的东西,快开学了,你也该添置几件新衣服了。再说,我还有惊喜要送给你。”
“什么?”我问。
他不答,故做神秘。
其实我能猜到,他所谓的“惊喜”多半是他在市里的小超市就要开业了,虽然我从没过问,但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忙这件事。不过我并没有戳穿他,而是很配合地答道:“好的呀。”
“你还应该理个发。”他看着我说,“刘海挡到眼睛了,会对视力有影响。”
“知道了。”我说。
他笑笑,把脚伸得老长,让我看。我这才注意到他脚上的鞋,ECCO。这是我去年买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没舍得穿,此时此刻被他套在脚上,擦得很亮。
“穿了?”我说。
“试穿。”他纠正我,“明天正式。”
那架势,好像明天是他什么大喜的日子一般。不过我知道,从我拿到天中录取通知书那天起,在市里开个小超市就成了他的理想。奶奶年纪大了,他并没有什么帮手,大事小事都得自己亲手去忙。但或许是应证了山穷水尽,时来运转的说法,自从我们从成都搬到这里,他就诸事顺利。但我更愿意相信,一切都因为上天已经验证过他的善良,所以决定下半辈子不想再为难他。
不管怎样,他高兴,我就高兴。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端坐在蓝色货车的驾驶室里。冬末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凛冽,我围着我的红色围巾跳上车,他拿着一堆CD让我选,问我说:“咱们在路上听哪一张好?”
我点了邓丽君,那是他的*爱。
“你会不会觉得闷?”他献宝一样地说,“我这里有合集,全都是*新流行歌曲呢,小年青都爱听的。”
“这些都是盗版。”我说,“音质不好,而且容易划坏机器。”
“哦。”他把它们都收起来,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都是朋友送的,我也不晓得是什么盗版正版。”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啊开在春风里……”邓丽君的歌声很快就轻柔地飘到耳际,这张碟我知道是正版,初三那年他陪我在新华书店买复习资料的时候顺便买的。有时候他也会把它拿回屋子里听,一面听一面做帐。脚打着拍子,嘴里还跟着哼哼,在我看来,这是他一个人*惬意的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她唱歌我就想到你妈。”阿南说,“今年暑假,我带你回趟四川可好,也该给你妈扫扫墓了。”
“路费很贵的,”我说,“要不等我高考结束吧。”
“钱的事不是你操心的。”阿南说,“你成绩这么好,又懂事,就够了。”
他大约忘了,我上期末只考了第五名。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在乎名次,但我在乎。我恨我自己,在一些根本不应该花心思的事情上耗费了太多时间精力,还竟然觉得美好透顶浪漫无穷,到*后却傻头傻脑自取其辱,那些事情简直就像一块溃烂的皮肤,不能碰,一想起心里身上都辣辣的疼。
……
……
弃权?目前为止,我参加了所有大大小小我所在的学校组织的任何学业比赛,还从未弃权过。我明白,今天不是颜舒舒被抬出去就是我和她一起被抬出去,反正从出校门那刻起,我就做好了躺着回去的心理准备。我从包厢的窗户望了望窗外的霓虹灯,又望了望趴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颜舒舒,先拿起右边的一瓶酒,拔掉了瓶盖。
我先抿了一口,有些苦,但这点苦味不算什么,跟我小时候病得快死时奶奶灌我的藏药相比,要好喝多了。如此一想,我恢复了些许勇气,把酒瓶拿的离嘴巴稍许远一些的位置,开始灌。
我想象自己是一个巨大的油瓶,脑海中不断回忆漏斗灌油的情景。没想到这样果然好受些,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不能感觉到液体不断钻进我的喉咙里。我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空了。
我看了看面前的大帮,他仍然在缓慢的咀嚼那把花生米。颜舒舒,仍然趴着像只睡着的大猫。
而且,我好像没有死。
我就这样又举起了左边那瓶、右边那瓶。
一切都像在做梦,我像忘了我自己。我只是在脑子里不断播放漏斗灌油的画面,不知不觉就把所有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或许,我真的得到了她的遗传,酒精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
甚至喝完*后一瓶之后,我更加清醒了——因为害怕大帮反悔,我飞快地拿起桌上的SD卡,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然后,在一大帮人惊讶的眼神中,我绕过茶几,一手拖起沙发上的颜舒舒,一手顺便替她提着她的裙子准备离开。
大帮说话算话,果然没有再难为我们。但是,他也并没有侠义心肠到派人送我们离开。
他只是带头鼓掌,赞叹的说:“女中豪杰!天中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牛叉!”
可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落地,颜舒舒已经不争气地重重摔在了地上。我的胳膊差点被拎折了。大帮他们一帮人非常开心,好像心中暗暗诅咒的终于成为现实一样。
正当我费着九牛二虎之力把颜舒舒像拖把一样拖到门边的时候,我眼前的门被某个人用力地撞开了。
我看到了肖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