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瑞士北部的格里多纳市郊。时间应该是十八点十五分,至少在刚过去的几秒钟之前『不表的长短指针还是清晰地指着这个时间:可现在这块怀表却清清楚楚地显示的是十八点十四分,难道是这表的指针在奇妙地向后倒着走——
提契诺州的州警官法伊特·罗格勒惊讶地注视着饰有古老花纹的怀表金指针,它真的在竟然不可思议地向后倒走着——罗格勒还是不敢相信地合上怀表盖,使劲地摇了摇,然后把它放到耳边,静心屏气地细听,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除了像平常隐隐约约发出的轻微的滴答声。誉满全球的瑞士钟表,永远都像人们所期待和信赖的那样,做得精细,走得准确,然而当他重新打开表盖再次往表盘上看时,指针还在倒走,这个反常奇怪的现象依然没有消失。
罗格勒眨了眨眼睛,朝表面上已经磨毛了的玻璃看去,磨毛的玻璃在他打亮的手电筒光束下闪烁着,仿佛一幅水晶的月景。尽管如此,他还是看清了金色指针又一次向后退,两条不同长短的金针已指到十八点十三分。
这时,他已不再疑问,手中的怀表指针正在一格一格往后退着走,这不仅让人有点好笑,而且让人好不奇怪。
这块银质的怀表是罗格勒父亲的遗物,要数年岁**罗格勒来到这个世界上还要早。尽管就要过四十岁生日的他已经不再是个年轻小伙子了。他也曾多次想过,这块大有年头的怀表总有**要退休的,无论瑞士钟表走得有多精准,但机械结成的机芯也总有**会给磨损失灵的。
对于眼下手中的怀表偏偏在这时候不正常了,他倒也没有多少惊奇。因为根据伟人墨菲总结的那条日常规律:奇怪的事情往往在*预想不到的时候忽然光临。
但现在真正让他感到惊奇的是这怀表指针的走法,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表会倒着走,至今为止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就在眼前出现了这样的奇事。但话又说回来了,他又不是钟表匠,琢磨不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的原因。何况眼下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已经没有时间对着一块足有六十年历史的老怀表冥思苦想了。
罗格勒合上老怀表盖,轻轻地叹了口气,显出无奈地把表放进他那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警官制服的内衣口袋里去。确切地说这漂亮的警官制服并不是他的,而是他临时从当地一个同事处借来的。严格来说,如果眼前这个突发案件属于警察管辖范围之内的话,是应该归他那爱漂亮着装的警察同事全面负责。
如今,罗格勒对此不能说没有任何抱怨,他本来是到这幽静的边境小镇阿斯科纳来度假的。尽管人们常拿这样的事情正襟危坐地戏言:要时刻准备着上阵,这可是身为**执法官员的神圣义务。可平常生活中的警察同那编演的电视剧也有着大不相同,一般来说,他们是不会心甘情愿地在休闲度假的时候去侦破什么突发案子的。
尤其是在摸不着门路和什么人也不见的当口。因为罗格勒已经在这个阴暗穿风的隧道里待等了有一刻钟了,浑身都要冻僵了。他在不住地反问自己:你到底来这里千什么?如果有列车突然在这黑暗的隧道停下来,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也是铁路当局、工程施工部门或是其他什么专门管理机构的事情。
黑暗里远远地出现一星点亮光,那亮光不是很大,就在渐渐向他靠近时,亮光也没变多大——但移动的速度却飞快,并且还伴随着隆隆声响。罗格勒本来是沿着铁轨在隧道里摸索前进,但轰隆隆的声响使他赶紧从铁轨上跳了下来。虽然他觉得这样有些过度紧张,但他大脑的屏幕不时浮现出这样一幕:一列没有开大灯的快车隆隆地驶过黑暗的隧道并从他的身体上轧碾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借着**一盏车头灯投射过来的余光才隐隐约约地看清,向他开来的不是什么快速列车,而是九十年代生产的那种巡道车:构架矮矮的箱体落座在六个大铁轮上,它本来是靠人工曲柄来驱动,只是现在于中部的一个正方形的箱子里安装了台电动马达,所以运行起来就会发出隆隆的声响。尽管这车的平台很大,站上十几个人也还有空间,可现在整个车上只看到两个人影,一个指挥驾驶着车子让它停靠在罗格勒面前,另一个打着手电筒照他,并向他招着手示意。
那一刻钟的过去,他已习惯了这隧道里的黑暗,这时刻突然出现了照在他脸上耀眼的灯光反而刺痛了他的眼睛,使他感到一阵阵眩晕。罗格勒的心情更低落了,他下意识抬手去遮挡射来的灯光,竭力地想辨清脚下的情况及方向,以便能**地爬到巡道车上去。却没有看见打着手电筒的人向他伸过来的援手。
“是罗格勒警官吗?”那人急切地问道。手电筒的光束直射在罗格勒的脸上停留了有好几秒钟,使他一时什么也看不清,脸扭成了一副怪相。那人见状知趣地放下手电筒,白色的手电光在他和罗格勒之间的地面上清晰地画下了一个光圈。光圈以外的地方就显得分外黑暗了。
“是我,罗格勒。”罗格勒回答道,竭力地想让语气听起来友好一点儿。今天一大清早就有人狠命地敲打他人住酒店的房门,搅了他的睡眠不说,还让他把休假暂时告一个段落。但这件倒霉事,是跟眼前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的。“您是……”
“我叫克劳斯·伦欣。当然,这个名字您记住和不记住都无所谓。我只是受指派来接您。”在手电光里那人冷冷地嘀咕道。
巡道车又开动起来,是顺着来路返回去。车尾的灯关灭了,而另一头则亮起了浅黄色的灯光,铁轨一下子变成两条模糊的银色带子。使罗格勒感到很惊讶的是,这个只有一台电马达的巡道车居然能开得这样快。隧道口不多一会儿就缩小成一个小亮点,*后便完全消失了。
黑暗中,罗格勒屏住呼吸,尽力不让全身战栗,搓手跺脚,越往深处隧道越冰凉,阴风飕飕,寒气袭人,他口中呼出的气息在手电光下结晶成细小的雾珠。足见这隧道深处的寒冷,然而这种寒冷并不是他浑身打战和心里感到恐惧的真正原因。干了多年的警察,他还从来没有害怕过黑暗或者是狭小的空间。然而,在这条漆黑看不见尽头的隧道中穿行,他正在体验不能把握自己命运的**恐惧……
为了避免让这个**恐惧的荒谬的念头变得更强烈,他向来接他的人发问道:“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怎么没人跟您说起过吗?”克劳斯惊愕地问道。罗格勒听出了他话中透出的失望来。
“是不是我不应该问?”罗格勒的声音变得很大,让人清楚地感到他的愤怒。他看到克劳斯被吓了一跳,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轻声说道:“大概只是列车出了什么故障,没什么大不了的。把我从酒店叫出来的那个警察同事兴许也不知详情——要不就是他有意什么也不愿说。”
罗格勒带调侃地说着话,眼睛却借着车灯向黑暗中扫视着:“那是一辆德国的**级列车,不是吗?”
克劳斯点了点头。“是一辆2000型城际高速列车。这是它**次通过这条隧道。可以这么说,不管是对于列车还是对于隧道而言,这都是一次试车。”
“试车?我以为格里多拉隧道两年以前就已经开通了呢。”
“已经I央三年了,”克劳斯更正说,“不过,对于这种列车来说是头一回。您知道联邦铁路的新型城际高速列车吗?”
罗格勒摇摇头。克劳斯做了个鬼脸,继续说:“号称***的‘铁轨上的太空船’。据说可以达到每小时三百公里。全速行驶时,只需两分钟就通过这条隧道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罗格勒朝着新型高速列车的方向发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克劳斯耸了耸肩膀回答。
罗格勒不再追问了。他在暗自琢磨,接自己来的巡道车虽然一小时跑不到三百公里,但到达事故现场也没有花上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