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庠
脚丫一阵痒痒,他们醒了,站在古代的土地上。
真干净呀,风从身上吹过就跟洗澡一样,阳光清澈透明,不像今天那样连空气都显得乌涂涂的。
寻寻惊讶地张大了嘴,指着根根说:“你怎么穿上裙子啦?”
根根低头看看自己,可不是吗,下身是一条裙子。他连忙并拢双腿,觉得有股风从下面吹上来。再看寻寻,她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黑色的上衣,黄色的裙子,腰上系着条带子。于是便叫道: “魔鞋,弄错啦,我怎么穿上女孩服装了?”
“没错,”胳膊下面传出魔鞋的声音——原来它藏到包袱里头了,想必另一只鞋在寻寻包袱里——“你们来到了三千多年前的商代,那时的服装就是这样。男女没有多大区别,穿在上身的叫衣,下身的叫裳。黑色代表天,天在没亮时是黑色的;黄色代表地,华夏的土地是黄色的。”
“哦。”他俩明白了。根根不再扭捏了,说:“我们去学校吧。”“请一直往前走。”魔鞋指示遭。
他俩沿着小路来到一个大院子前,院墙是用黄土垒起来的。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膻味儿。寻寻抽了抽鼻子,“到了饭馆了,正做涮羊肉呢。”这时,从院子里传来几声“咩咩”声。根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说:“不是饭馆,是羊圈。”
“你怎么知道是羊圈?”寻寻问。“当然知道啦。我爷爷的老家在内蒙古,他家养了好多羊。爷爷闲下来就翻出他小时候的照片看,他家的羊圈就是这样的。”
“拖鞋,你怎么把我们领到羊圈来啦?”寻寻听说不是饭馆,有点失望,就从腰带里摸出一颗话梅扔进嘴中,边嚼边问。“这不是羊圈,是养老院,也是学习的地方,你们进去就知道了。”魔鞋说。
哦,原来那时的学校就设在养老院里。根根和寻寻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见他们来到古代的**位老师。根根对寻寻说:“当着老师吃零食不礼貌。”寻寻白了根根一眼,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说:“真事儿,我自己明白。”
他们进入院子。十几个跟他俩穿得一样的孩子围坐在地上,中间是一位老爷爷,周围是几只低头吃草的羊。看见他俩进来,羊停止了咀嚼,孩子们扭过头来,都好奇地望着他们。老人和蔼地招招手,“过来坐。”
他们恭恭敬敬地走过去,照其他孩子的样子,双膝着地,屁股贴在脚后跟上。这姿势还真不好做,根根爱踢球,协调性好,坐住了;寻寻就没那么顺当了,一个
前倾,两手扶地,头触到地上。没想到老爷爷眉开眼笑,“好,好。还是女娃懂礼貌,不像那个男娃,坐下像段木头。”根根赶紧朝地面碰了下头,说:“老师好!”本以为会受到表扬,不想老爷爷把脸一沉,“叫庶老。”“是,庶老。”
庶老干咳一声,威严的目光扫过大家的脸,说:“你们以后虽然不用亲自下田劳作,但是要指挥奴隶们干活,因此必须懂得农事。从耕地、播种、锄草、收割、打谷、入仓,都要知道,而且要会做。昨天你们学了耕地和下种,今天我考考大家。”一听说要考查,孩子们都垂下眼睛,避开庶老的目光。庶老挨个看了一遍,指着寻寻身边的一个男孩说,“你给大家讲讲,什么时候耕地?”
“杏花开放之前!”可能是新来了一个女孩的缘故,男孩挺直了腰,精神抖擞,声音嘹亮。“嗯,不错。”庶老满意地点点头。男孩得意地朝寻寻挤挤眼睛。
“耕地都用哪���工具?你回答。”庶老的手朝根根指过来。“拖——拖拉机。”根根说。“没问你。问到你,你再说;没问你,别插嘴。连这点礼貌都不懂,以前怎么学的?”庶老瞪了根根一眼,然后盯着他旁边的女孩。
“犁,嗯,还有鞭子。”女孩说。“还有吗?”庶老问。女孩翻着眼皮想了一会儿,忘了,就用脚悄悄碰了碰根根的脚。根根小声说:“拖拉机。”女孩眼中一片茫然。拖拉机是现代农业机械,要到三千多年后才出现,她只知道家鸡、野鸡、公鸡、母鸡,哪知道什么拖拉机呀。过了半天才含混不清地嘟囔一声:“还有鸡。”
“什么?”庶老没听清,侧着耳朵问。
女孩仰着脸想了一阵儿,终于说:“大公鸡。”她觉得母鸡管下蛋,负责耕地的应该是公鸡。
“哈哈……”众人轰然大笑,只有庶老不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也有答错的时候。”大家止住笑,庶老问女孩,“你想想,耕地为什么拿鞭子?”“打牛啊。”女孩回答。庶老“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突然,女孩省悟过来,大声说:“还有牛!”
“今天的提问就到这儿。”庶老说。大家松了一口气,纷纷交头接耳。男孩朝寻寻靠了靠,“嘿,我知道一个秘密地方,那儿有一窝野鸡,放学后我带你去打。我做了五支箭,特别好用,给你两支怎么样?”“没工夫。”寻寻说。“我给你三支,”男孩不死心,提高了优惠条件。“真的不行,我还要学《三字经》呢。”“学啥经呀,打猎多好玩啊。”男孩继续做寻寻的思想工作。
那边,女孩狠狠掐了根根胳膊一下。“哎哟!来真的?”根根吸了口凉气,女孩真有劲儿,手指头像钢钳。别看根根高出她小半个头,要真打起来,肯定不是对手。那时的人经常跟野兽和敌人打交道,比现代人厉害
得多。
庶老咳了一声,大家立刻安静下来。“下面演习耕地,你,”——庶老指着男孩——“带大家到田里操作一遍。”男孩应了一声,随即朝墙角喊道:“过来!”一个孩子牵着两头牛,另一个孩子扛着一张犁快步走过来。他俩蓬头垢面,光着身子,只在腰间围一块麻布。
大家站起身。庶老对寻寻说:“你留下,我教你认字。”根根偷望一眼女孩,她双目圆睁,眼光在他的腿上瞄来瞄去,似乎正在琢磨选哪块肉下手,于是便恳求庶老,“您老也教我识字吧,我*喜欢听您老说文解字啦。”老人*爱听好话,脸上立刻现出笑容,“嗯,这还差不离儿。你也留下吧。”
女孩失望地随众人去了。男孩走了几步又返回来,趴在寻寻耳边说:“我在那边地里等你,不见不散。”说罢转身要走。寻寻拉住他的衣袖,问:“那两个孩子怎么不上学?”“哪两个?”男孩东张西望。“就那两个,没穿衣裳的。”寻寻朝牵牛扛犁的孩子努努嘴。“你说的是他们呀,糊涂了你?他俩是奴隶,-哪有资格在这里听讲!……哎,你可一定来呀。”男孩又叮嘱一遍,一溜小跑地去了。
庶老招呼寻寻和根根在他两旁坐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个大大的“庠”字。
“认得这个字吗?”庶老问。
寻寻摇摇头,“不认识。”
根根歪着倒三角形脑袋左看右看,“好像见过,不知道念什么。”
庶老:“念,跟吉祥的祥一个音。念!”
寻寻和根根跟着念了两遍。
庶老:“为什么教你们认这个字呢?因为你们眼下所在的地方就叫庠。这个字由广和羊两部分组成。”他在地上画了个广字,“你们看,像什么?”
根根:“从侧面看像古代人的帽子。”根根平时就爱抢着回答老师的提问。
庶老摇摇头,“不像。”然后启发寻寻,“上边是平顶,一面是陡坡,平顶上站着个人,正往坡下瞧。是什么?”
寻寻:“山!”
庶老:“嗯,差不多。准确地说是山崖。人们常常借山崖为墙,支几根木头,上面搭个棚子,就是房屋。所以广又指围墙。”接着,他画了个方块,“这是四堵墙。”然后在里面写了个羊字。庶老得意地看看寻寻,又看看根根,“是什么?”
寻寻和根根一起答:“羊圈!”
庶老点点头,“不错,庠*先是羊圈。”
根根骄傲地哼了一声,意思是提醒寻寻,他早就说这地方是羊圈了。
庶老:“可是,你们一定奇怪,羊圈怎么变成学习的地方啦。这是因为,羊需要人来看管,人老啦,没有力气了,重活干不了,也不能上战场杀敌,但看羊还是可以的,结果羊圈就成了老人常住的地方。后来,大人们把孩子也送来了,让老人帮助照料。老人经得多,见识广,闲下来就把自己的知识讲给孩子们听,把经验传授给他们,手把手地教会他们生活技能。久而久之,庠就成了学习场所。”
“可是怎么有人说这里是养老院呢?”寻寻想起了魔鞋的话。
“问得好。”庶老赞赏地看了寻寻一眼——其实寻寻提这个问题纯粹是为了打击根根,提醒他别太得意——接着说:“老人操劳了一辈子,晚年是要别人来赡养的。早些年因为东西太少,老人也要干活,后来生产力提高了,东西渐渐多了起来,社会有能力供养老人了,庠就成了养老院。你们也看见了,如今这里还养着羊,其实也就是个意思。一来这可以使人回忆起庠的来历;二来嘛,哈哈,养羊是为了方便我们这些有地位的人享用美食。今天我就杀一只羊,请你们两个娃儿一起吃。”
一听说有鲜羊肉吃,他们嘴里顿时涌满了口水。
根根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就是称呼,“为什么不叫您老师而叫庶老呢?”
“因为我有功劳,赢得了全社会的敬重,人们尊我为老。贡献*大的一类老人被称为国老,贡献小一些的就被称为庶老,总之,都是教你们学习的人。庶老住的地方叫下庠,也就是小学;国老住的地方叫上庠,也就是大学。你们年级小,自然先入下庠,等大一些就送你们去上庠。”庶老解释说。
听到“学习”这两个字,寻寻猛地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赶紧说:“您给我讲讲《三字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