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传教士与十字架
世事难料,或许只有当机立断者方能应对自如。那么,这件事我又该从何说起呢?在我启程飞往东欧的前夕,罗伯特求婚了。我们约定在明年初夏的时候举办婚礼,教堂选在了圣·依纳爵·罗耀拉大教堂,婚宴会安排在波浪山庄公园进行。我这次从罗马尼亚回去之后,我们会继续讨论一些关于婚礼的事情,或许这还要花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才能将婚礼许许多多的事务准备妥当,因为要举办一个礼制彬彬、有模有样的婚礼也实非易事。如果在婚礼上有家人或者亲友被疏远了,或者是觉得没有受到礼遇,而且在参加完婚礼后还因此而生气的话,这只能说明我们的考虑不够周详。当然,这类事情可都是**不能出现的。我们确实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办,婚礼那天的来宾将会有150人之多。但是我却早已开始对寄送请柬的事情头痛不已。谁该请,谁又不该请?母亲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没有结过婚的人不可以带人参加婚礼,只能单身赴会。我因此而头痛不已,但是我却必须继承她的这个原则,正如她说的那样,生活中没有伴侣,手指上没有婚戒,参加婚礼的时候也就不应该有个伴儿。
关于婚礼音乐、菜谱和宣誓仪式的讨论是必须的。罗伯特喜欢古典爵士乐团,可我更喜欢一支来自奥斯丁的酒吧小调乐队。虽然两个人在意见上有分歧在所难免,但每当这个时候,我那自小在得克萨斯州长大的经历,似乎就成了我们之间产生隔阂、造成尴尬气氛的原因,至少在罗伯特看来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他会很**的与我背道而驰,还在晚宴的餐桌上将我的童年经历作为谈资笑料,甚至还说我是外来人口。婚礼的菜谱,无可厚非的成为我们之间争论的另一个焦点。城里有家不错的甜点店,那里有一个厨师的手艺令人啧啧称赞。可是当我在讨论订做结婚蛋糕的时候提起这点的时候,罗伯特却蛮不讲理的硬生生将讨论蛋糕的问题搁置起来,对我的意见充耳不闻。更有甚者,我曾向他表示过非常希望能在婚礼晚宴的时候吃到得州中部风味的烧烤胸肉、牛排,但是他却将任何一种的烧烤熏肉拒之门外。从此时此刻开始,还有接下来的整整一个六月,我虽身在离纽约4000英里之外的地方,但一想到这些我仍然会心如刀割。在我们的婚姻问题上,虽然罗伯特的家庭是我所见过的*为世俗化的犹太异教徒家庭,但他们却突然变得犹如被教堂婚姻所奴役了一般。我的家庭却又恰恰相反,对那些世俗惯例不屑一顾,好像完全丧失了信仰一般。但是就我眼下的境况,身为异客处他乡,我想我本应该想一些令人欣慰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想着这些事情,真的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那天罗伯特给了我一个惊喜,我们去了萨米犹太风味的罗马尼亚式餐厅,那也是我们**次约会的地方。他代表我这个他的得州女友邀请钢琴师弹奏了一曲圣安东尼奥的《玫瑰》。在钢琴师弹奏的富有激情与活力的美妙音乐声中,我们吃着大碗的犹太风味的炸肝尖,还有炸牛排,牛排的骨头伸出来好长一大段儿,以至于整块牛排看上去就像是一把斧子一样。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吃的很开心。虽然在他拿出一个小礼品盒子的时候,我们彼此都变得有些局促不安,但那也只持续了一会儿。礼物是他*近从阿姆斯特丹带来给我的,怎么说呢,那是一件睡衣,也是一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就算是见过也**不会去买的睡衣。细腻的材质,精致的设计,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马术比赛。罗伯特的脸上有些忧郁,他说本可以将阿姆斯特丹的所有这种睡衣都打包装进航空邮件,让它们飞越大西洋通通来到我的面前,但是他却忘记了他已经做到了。那一刻,我的嘴角禁不住流露出欢欣与惊喜的笑容。但是,当我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他,只身一人前往罗马尼亚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沮丧。这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错误,那件精美的睡衣也随之从我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他问我是不是在为罗马尼亚之行担心。我告诉他我做过一个不可捉摸的噩梦,让我胆战心惊。梦里我陷入普华国际的报道中不能自拔,那是一篇关于特兰西瓦尼亚(罗马尼亚中西部地区)的报道,在梦里我目光所及之处,报纸上尽是一行行相同的字眼儿,“失踪事件在各大城市频频发生”。罗伯特说也许是因为我听多了人们关于那里的流言蜚语的缘故,我告诉他我从未听到过任何关于罗马尼亚的事情。罗伯特无言以对,却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玲珑剔透、闪闪发亮的蓝色小盒子。
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可这会是真的吗?我惊疑不定的打开了盒子。戒指在我的眼前闪闪发亮,24克拉白金上面镶嵌着一颗梨形的钻石,我答应了他。餐馆的老板萨米在麦克风前低声弹唱起来, “犹太异教徒,青春女神,美丽的爱情”。然后,餐馆里的所有人都为我们鼓掌祝福,我禁不住哭了。罗伯特的车就停在外面,于是我们回到我的公寓。我稍微打点行装,当然也带上了那件从阿姆斯特丹来的特别礼物,然后我们去了海事大酒店。他是了解我的,我喜欢在洗浴后用绒羽浴巾裹着身体,然后拧开一瓶小冰柜里的灰雁伏特加,在酒店的付费电视上看着好莱坞动作电影,没有比这一切更让人舒心的事情了。在“六十分钟”节目做了3年的助理制片人,薪水少得可怜。现在,我理解中的幸福与甜蜜的生活,也就只有这些了。
那晚之后的星期一,也就是72小时之后,我就登上了飞往罗马尼亚的班机。飞机在空中遇上了湍流,我也没能睡上一会儿。后来我在检查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皮包里本来有5个拍纸簿,但有一半却在途中不翼而飞,谁又会从行李箱中去偷几个拍纸簿呢?几乎所有的圆珠笔都干枯掉了,我拿起其中**一支勉强可以用的在剩下的纸张上乱画一通,*后也只画出一些如鬼魅般的符号而已。虽然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的酒店可以上网,但是从公司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的调制解调器却始终无法正常工作。我随身也没有带着足够的化妆用的棉签。我想我连厕纸都应该自己带着过来的。
不过戒指对我来说还算是一个安慰,但它原本应该好好地呆在美国的。机场和酒店的上空,都笼罩在一层鬼魅般的阴影之中。在安检出口,我不慎将戴着钻戒的手指露在了外面,那个海关官员一直盯着我的手指和钻石看来看去,就好像我要蒙混过关似的。于是在过了海关之后,我把戒指塞进了裤子前面的口袋里。罗伯特在我临行前恳求着要我把戒指留在家里,但我没有听他的话。这样的请求已经不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了,我已经变得不能忍受同我的戒指分开了。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我忍受不了没有戒指的寂寞,所以依旧带着戒指同行。估计我的这些话要是被罗伯特听到了,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在他看来,我自小家境富裕,这个戒指对我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意义的,但是他错了,错到十万八千里。钻石恒久远,这枚戒指标志着我从此不再只属于我自己,更属于我们之间的爱情,而这颗钻石就成了我们之间爱情的见证。每当我看着戒指的时候,看着我的订婚戒指的时候,我身边的一切就会变得模糊不清,而我却仿佛一直看见那遥远的从前,看见自己的祖祖辈辈们,看见母亲所属的那些古老时代的威尼斯人和都柏林人,也看见孕育了父亲那更为独特和复杂血统的祖先们。罗伯特家族中的两个分支曾在*后一次的美籍印第安人暴乱中互相厮杀,而和他的祖母有着相同血统的希腊裔印第安人也和当时的一队美国警察发生冲突,而其中一名警察却又和他的祖父有着血缘关系。不管怎么说,几十年后的现在,他们成了一家人,也有了罗伯特。我在戒指之中看到了一个家庭的和睦与幸福,我也想起那些曾经的种种和戒指即将带到我生命中来的罗伯特,还有以后我们的孩子。当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以后,他们会怎么评价我们现在的这种普普通通的生活呢?我这么想着,但却从来没有和罗伯特说过这些事情,我怕他会因此而为我担心。父亲曾经说过,一个人让自己的想法沉浸在实实在在的生活之中才是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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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尼亚给我的**印象该怎么来形容呢?事实上,我的工作也无非如此,去捕捉**印象。在美国电视行业的历史上*为成功的新闻节目中,我作为一个助理制片人,总是在发掘值得去报道的新闻故事,评估它们的现实意义与娱乐价值。我的同事说我是软新闻界的一名“武士”,用如同利刃一般的判断力将那些新闻故事业已逝去的浮华和激情与隐藏在其背后的潜在新闻价值分离开来。新闻故事的真实性固然很重要,但如果不能把它很好的用镜头再现出来,所谓的真实又有什么用呢?正是因为如此,才促成了我此次的罗马尼亚之行。我受命去寻找并采访一个叫做艾昂·托古的罗马尼亚绅士,他正是那个众所公认的东欧犯罪集团的首脑。这次的采访我有三个任务,首先我要确认他的真实身份,然后弄清楚他到底都做过些什么,*后再来判断那些对他的控诉是否是罪有应得。另外,他是否说英语也是至关重要的。我制作的节目,有一个和广大的美国人民一样的习惯,那就是讨厌在屏幕上打上字幕。
三思而后行,胸有成竹方能百战百胜,我也一样。如果这个新闻故事确实能吸引观众,那不久之后我将带着摄制组再次来到这里。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