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行走在风口浪尖上的男人
林叶坐在窗边看古风上班已有半年多时间了,这是她心中的秘密。
她每天上班都要早到十来分钟,这给单位的人造成一种错觉,以为她是一个非常敬业的呆板的老处女,可她内心的情感风暴谁也无法察觉。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她一面是个内敛的姑娘,另一面又是个特疯狂的野丫头。几天看不到古风,她内心的情感已压抑到**,于是她疯了似的给古风打电话。
电话持续拨了两个小时,她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嘶哑而缺乏弹性,其实是流失了水分。她感到自己的心很疼,眼泪也流了下来。她真的是很想用自己的泪水去润泽他嘶哑的声音。她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话,竟是愚蠢地劝他多喝点水。他说有事吗?她说没事。他说没事就好,那再见!他好像很忙,就这样挂断了她的电话。
古风在街上匆匆行走的时候,接到了林叶的电话。他以为她有事找他,可是她说没事。他觉得她的口气怪怪的。他想,林叶什么意思?打了电话又不说事,好像心事重重的。他平时和林叶不大交往,主要是没有交往的理由。自己的手下赵觉红好像有意要和林叶谈恋爱,但一直没有进展,又听说检察长的公子天天给林叶送花,他就觉得赵觉红没戏。想着赵觉红的事,又想到自己面临的事,他想,为什么我要在这个时间里,去老崔家相亲?当然,得不到答案。他仅仅是在向老崔家走去的路上,思考了一下而已。在这个要回折腰村看母亲的时间里,还得接受老崔的命令去老崔家和一个女人相亲,这事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他不能把老崔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何况老崔也是好心,带着准媳妇去见母亲,总是给母亲*好的礼物。
顺着街口,走过熟人田玉梅的店铺时,他看见田玉梅微微眯着那双桃花眼看他。他和她的目光相遇,他无意识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他不想和她打招呼,他不想和她站在那里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那时他发现田玉梅圆润的脸上闪烁的光泽,使天空可怕地晴朗起来,他就更不想站在那里浪费时间了,他匆匆地走过田玉梅的店铺,他感觉她的目光一直纠缠在他的后脑勺上。
从远处的学校传来歌声和欢笑声,可能是学校在开运动会吧。明年女儿古兰兰和儿子古小雨就要上高中了,自己得想办法把俩孩子转到市里的**高中吧。这么一想,他不知为什么想笑。平常的日子里,他能使事情交错开来,保持均衡,简直难以置信。比如照顾年迈的母亲,促使女儿和儿子好好学习,比如协调同事的关系,维系和上司的情感,比如对某个人调查取证,出去办案啦,比如和一些想尝试当古兰兰和古小雨后妈的女人见面啦,等等。不知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起这些,他觉得全都非常的没意思,可又全都非常的有意思。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去见老崔的老伴介绍给他的另一个女人。
过去无数次的见面,人家看不上他的居多。他也不在意,因为在人家看不上他之前,他就已看不上人家了。其实这不像是在相亲,更像是玩一个游戏。
先前向他微微眯着眼的田玉梅,是他的部下田苗的姐姐。田苗找不到对象,这个女人怪罪在他的头上。那是去年春天,还下着春雨,雨滴���街道砸出一个个麻点,田玉梅穿着花哨的雨衣出现在古风的办公室里。她抖动着她花哨的雨衣,古风办公室的地板上就出现了一片湿润的痕迹。
古风皱着眉望着她,他以为又是哪个好事者给他介绍过来一个女人,试着给古兰兰和古小雨当后妈。有的女人也真是,从不在脑子里沉淀沉淀,就跑过来见面,然后再失望而归,或者是愤愤而走。这是怎么了?这个社会真是在进化啊,女人追求男人的主动性和撤退性都是如此的迅捷而透明。古风又怎么了?他只不过就是有个老母亲和两个孩子嘛,那些女人们奔他而来,好像就是为了让古风解决这三个包袱的。古风看她们急头急脸的,古风就会笑微微地说,母亲是我的金包袱,儿女是我的银包袱,金和银我一样也不能缺。结果女人们总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总而言之,四十岁的古风觉得自己挺累,给工作活,给上司活,给同事活,给母亲活,给儿女活,给那些想要重新组成家庭的女人们活,有时还得给犯法者活。他的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津津有味地活着,有时候又虎头蛇尾地活着,有时候还麻麻烦烦地活着。下雨天冒雨而来的女人不知是何方神圣,古风脸上露出了不快的颜色。
田玉梅见古风满脸的不耐烦,她说,我知道你不高兴,你永远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可我不在乎,谁叫你是“铁面”呢。
古风说,你有什么事吗?公事还是私事?
田玉梅说,我是田苗的姐姐。我找你能有什么公事,当然是私事了。
古风一听是部下田苗的姐姐,忙拉过一把椅子请田玉梅坐。田苗是他的手下,精精神神的一个小伙子,对他挺崇拜的。他也喜欢田苗,就是田苗看了太多的侦探小说,常常把小说中的一套弄到工作上,让他头痛不说,还让法纪科的全体成员哭笑不得。
田玉梅脱掉她那花哨的雨衣放在古风的办公桌上,就大模大样地坐在古风面前。她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透出某一方面的信息,那就是她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古风慌忙把桌上的书和文件收拾到一边,免得被雨衣上的雨水打湿。古风想不通他和她会有什么私事,有事让田苗问问他就行了,何必冒雨跑一趟呢?
田玉梅伸手把雨衣划拉到地上,她说,其实地板比桌子干净。
古风笑了,你目光很锐利啊。怎么?找田苗吗?田苗出差了。
田玉梅说,我知道田苗出差了,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我想知道,我弟弟不找对象,这是为什么?他都二十大几的人了,怎么不谈对象呢?
古风说,你怎么不问他?这种事只有他清楚。
田玉梅眼角向上一挑,他不清楚,我才来问你的。你是不是觉得当光棍挺过瘾的,所以以身作则,教他不谈对象的?田玉梅说这话不像是开玩笑,她认真的样子看上去很固执。
古风哭笑不得,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看问题,纯粹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带着一个胡搅蛮缠的问题,向着古风胡搅蛮缠来了。但因她是田苗的姐姐,古风不能对她下逐客令。他说,有个人也许会帮你弄明白这个问题。然后,古风给王海海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下。
王海海就在隔壁,他放下电话就过来了。古风对田玉梅说,这是田苗的好哥们王海海,他能帮你。古风说完就溜了。古风只是到王海海办公室里暂时避难。他坐在隔壁,听着王海海天南海北地胡扯,田苗的姐姐只是一声又一声地高声喊:你搞对象没有?你搞对象没有?
王海海说,大姐,你帮我介绍一个如何?漂亮,时尚,经济独立,体谅老公,有品味,有学识,*好是仙女下凡,*好是从国外镀金回来的火凤凰。大姐,你认识这样的女孩吗?我敢保证,只要你手头有货,田苗不抢破头才怪呢!他不找对象,那是假的,他是哄你呢。
古风笑了,他坐在隔壁听着王海海的胡言乱语,觉得田玉梅已掉进了王海海的圈套。果然,田玉梅抖动雨衣的声音激烈起来,她还嘭的一下摔上了门。她是生气走的,边走还边说,什么狗屁单位,老光棍领了一群小光棍。
听着田玉梅远去的脚步,古风哈哈大笑,他以为,那是他*痛快淋漓的一次大笑了——田苗,田苗竞有这样一个活宝姐姐。他那时还想等田苗回来了说说他,哪能让自己的老姐到单位闹事呢。可是田苗回来后,他却把这事给忘了。今年过春节时,他还和他的一个同学稀里糊涂地跟着田苗上田玉梅家喝了一次酒。田玉梅脸上不显山不显水的,好像把那档子事给忘了。
古风早已走过了田玉梅的店铺门口,忽然觉出田玉梅眯着眼望他的样子意味深长。她会不会看出他这样匆匆走过是为了去相亲?当然不会,她不是精不是怪,她哪有这本事。不过,相亲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大家都在关心他,上司也在关心他。他不能拂逆了大家的意思,也不能让大家下不了台。无论如何,他是个在大事上不糊涂在小事上糊涂的人。相亲这种事,谁还能把它当成天大的事呢?!
老崔家住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小城没改建成市之前,老崔家就算是在乡下,小城一扩建成市,老崔家就被划人了城市的范畴。其实走老崔家有另外的一条路,古风从大街上走,主要是很长时间没有逛过街了,也不知这新崛起的城市发展得咋样了,他想乘这个机会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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