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党派之争
采访过杰克·肯尼迪的记者常常被他敦厚的本性和偶尔的率真所感染。肯尼迪早年曾从事新闻业,采访过守口如瓶的州政治家和外交官,这种坦诚可能一直伴随着他。当然,他也会有意识地塑造并保持他理想中的形象,但他也懂得记者的需求,同时,他也需要记者们的善意。所以,当我在1959年为写关于他的传记而采访他的时候,他尽可能地回忆了他的早年生活,只是偶尔会要求我不要在传记中提及他的一些草率的行为。尽管不太记得他小时候住在哪里,但他还是记得他*早住在波士顿的“三等地区”,随着他父亲收入的增加,他们才搬到了比较好的社区——纽约布朗克斯维尔区的布鲁克林镇。
与我谈起他父亲乔的时候,约翰·肯尼迪的话很有启迪性,但他欲言又止。他的动力来自哪里?“我认为,很多动力来自我父亲。他一直很苛刻,几年前更加苛刻。父亲的健康状况并不太好,他总是生活在紧张的状况下,疑心很重,另外就是有些专横独断。他一直强调竞争,还要求我们都要做得出色。现在他变得更为老练,但对我们仍然要求严格。他给我们树立了一个行动榜样。”
乔自身的动力——他的雄心壮志以及强烈的自我奋斗精神——迅速提升了他在商界的影响。在银行和造船厂做了一段时间的学徒工后,他在酒业、动画片制作业、股票和房地产投机中发了大财。但他内心真实的欲望是得到政治权力和享有崇高的威望。尽管他潜在的保守主义和激进的民族主义精神与他那个时代的共和主义更为一致,但是乔一生都是民主党人,他生来就忠于这个政党。1932年,乔意识到,**在大萧条的环境下需要一位强有力的***,于是他就成为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早期支持者,后来被任命为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任主席,再后来又被派往英国任大使。20世纪30年代,罗斯福认为乔没有能够抵挡住纳粹的进攻,因此对他很恼火,同时乔作为下属又激怒了“老板”罗斯福和国务院。因此,他们从同盟者变成了竞争对手,罗斯福对乔的敌意使乔未能实现他的夙愿——赢得总统宝座。
父亲的动力是孩子们行动的准则。这阐明了成为肯尼迪家族的一员意味着什么。家庭的同胞兄弟间也有激烈的争论——在足球比赛、游泳以及讨论时政方面都会如此。尽管乔很警觉,但他也会面临孩子们的挑战。他们在竞争中十分团结,也严守纪律,因为乔教导他们生活就是为生存和成就而斗争。他们营造了相互依靠、相互信任的良好氛围,甚至他们亲密的朋友和未来的配偶也无法破坏这种关系。
长子小乔是他父亲*寄予厚望的孩子,据《纽约时报》记者和肯尼迪家族的朋友阿瑟·克罗克说,乔希望他成为“下一代的政治领导”。小乔身体健壮,异常自信,是他父亲保守思想的缩影,他甚至在上大学前就对他的密友说,他将成为美国历史上**位信奉天主教的总统。乔的第二个儿子杰克却不同,小时候他常患各种各样的病,其中*严重的一次是三岁时患的猩红热。他身体日趋衰弱,但却不明原因,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几岁。杰克身体虚弱,生性腼腆,沉默寡言。经常卧病在床使他比别的兄弟姐妹更喜欢读书。他的母亲回忆说,他喜欢描写伟人和充满“能力、动作和颜色”的传记和历史。
但是杰克也积极参与家庭的竞争活动。“他是守门员。”哈佛大学的足球教练回忆道。如果被他哥哥欺负,他也会还击。“我们过去常常打架,”1959年他告诉我说,“当然,总是我哥哥赢。”有一次,“我们绕着街区骑自行车比赛”,由于骑反了方向,结果撞在了一起。“我的脸被划破,好像缝了28针,而他一点事都没有。”
肯尼迪家族独特的精神以及乔的财富和权力使孩子们避免了他人的偏见,这种偏见是乔年轻时作为爱尔兰天主教徒打拼进入波士顿主流社会期间曾经遭遇的。作为一家兴旺的沙龙的经理和政治老板,乔的父亲P.J.肯尼迪的生活远离周围“酗酒的爱尔兰人”。而更显赫的家族,罗斯·肯尼迪的父母,菲茨杰拉德一家,则生活在郊区的漂亮公寓里,他们与爱尔兰犹太人离得更远。在波士顿婆罗门,杰克的父母是较为知名的人士。但是,在与我聊天的过程中,杰克说,在他所上的精英私人学校里,他并没有强烈意识到自己是一位爱尔兰天主教男孩。他的经历并不像一般的天主教儿童那样,“爱尔兰天主教儿童进入波士顿学校遇到的种族矛盾——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之间以及所谓的美国佬和爱尔兰人之间的种族矛盾——异常严重”。在哈佛,肯尼迪与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建立了深厚而长久的友谊。他告诉我,不是宗教,而是独立的性格使他有点游离于人数虽少但关系紧密的班级团体之外,他厌恶大学里思想狭隘而僵化的各类社会团体和政治社团。
后来,尽管乔与教会**关系密切,但虔诚不是他的信条,至少在他的儿子们面前不是。在生活中,杰克记忆*多的是关于信奉天主教的母亲,部分原因是他的父亲经常出差。杰克说,他的母亲是位狂热的宗教徒,而他的父亲不是。乔的所有儿子上的都是世俗学校和大学,但他却将女儿们送到了教会学校,因为“他认为对女孩来说,个人品格的发展更为重要;而对于男孩来说,培养逆境中战胜困难的能力更为重要”。
乔对次子的期望不及长子高,但对杰克的态度也不是放任自流。杰克也总是感觉到直接的、紧迫的压力。当杰克决定不再“关心自己做了多少实质性的工作”时(那时他17岁,在乔特读高中),乔坚定地说:“杰克,我并不想给你留下爱唠叨的印象,我认为这是任何父母做得*糟糕的事情。同时我认为你知道,如果我觉得你没有才能,我会对你的失败报以*同情的态度。我阅人无数,当然知道你有才能并且能有所作为。而现在你决定放弃努力,对上帝给你的天赋不加以利用,这难道不是很傻吗?”乔并不期望杰克成为“真正的天才”,但是他说:“我认为你能成为一个真正有价值的市民,有很好的判断力和理解力。”
乔准备并能够将儿子的才能引向正确的方向。杰克在哈佛的本科毕业论文的主题是20世纪30年代纳粹威胁肆虐时,英国没有奋力抵抗。杰克完成论文后,乔请阿瑟·克罗克编辑了手稿并找到了出版商。克罗克甚至建议将题目拟定为“英国为什么沉睡”。这本书在1940年出版后,受到乔的强烈**,并意外地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在英美销售了8万册,而且得到了评论家的赞扬。杰克因此小有名气,对乔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你将感到吃惊。”在把书送给伦敦的政治精英之前他写信给儿子说,“这本书如果真正受到上层社会的肯定,在今后几年将会对你大有裨益。”
乔武断的家长式作风会宠坏杰克·肯尼迪吗?一些家人担心杰克因为经济上受到乔的资助,思想上也会依赖于乔。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部分原因是乔不希望如此。相反,他鼓励杰克形成自己的观点,甚至力劝他不要因为父亲支持过对希特勒的妥协就在书中粉饰英国**。杰克和乔一样,不看好民主社会与专制军事强国的能力,但是他比父亲更加坚信民主的“巨大优势”是“能力而不是残忍的武力”,因而显示出他已经具有“**资格”。危急时刻的挑战将会造就有能力的领导。他提醒美国人民从英国的行为中吸取教训,并准备和独裁者作斗争——这和之前乔给英美官员的建议完全不同。
杰克在其他方面也和他父亲的政治观点不同。杰克在20世纪30年代曾穿越欧洲旅行,当海军时的战争经历使他成为一个国际主义者,甚至杰克干涉主义者的观点也和乔的**孤立主义相冲突。哈佛的老师教给杰克的政治理念和乔支持商业的强烈保守主义截然不同。1959年,在杰克和我的一次交谈中,他回忆说,面临来自像他父亲那样的人的强大影响,你必须做出抉择——“无所作为或者摆脱控制”。
没过几年,年轻的肯尼迪“摆脱了控制”。但也正是**的乔.肯尼迪把杰克推向了政治舞台。1944年,在小乔执行飞往比利时海岸的任务中,飞机发生爆炸,父亲对他长子的希望破灭了。遭受打击后的父亲将希望转寄到杰克身上。杰克也曾经受过重伤,有一次日本的一艘驱逐舰在太平洋上撞毁了他的鱼雷快艇。在小乔刚刚去世后几个月,乔就给杰克指出了前进的方向。杰克不想从事政治,乔十几年之后回忆道:“他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但我告诉他必须要那么做。”
杰克在一段时间内抵抗住了父亲的压力,他一直想成为一个作家。《英国为什么沉睡》的成功激发了他从事辉煌的文学和新闻职业的愿望。二战后,他确实签约了赫斯特芝加哥报社,负责报道旧金山的联合国宪章会议。他和两个朋友一起买下了一家小型周刊《纳拉甘西特时报》,在罗得岛州和马萨诸塞州东南部发行。但是他很快对此失去了兴趣,而且感觉无所适从。1960年,他在私下写的一本自传笔记中回忆道:“当整个政治生涯呈现在面前时,我没有一刻感到过真实。突然,时机、场合,我都遇到了……我开始起跑,自从那以后,我一直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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