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人面桃花
桃月之春,乍暖还寒。
我轻轻撩起细竹条儿编织的窗帘。窗外桃花灿烂,花香清新怡人。重重叠叠的花间点缀着少许新绿桃叶,与粉红桃色相映成趣。我心中一暖,微微一笑。
“小姐,小姐!”红裙绿袄的人影儿在我眼前一晃,人便到了我面前。她叫小蕾,我的随身丫鬟,也就十四五岁,长得细眉细眼的,是个七分讨喜三分讨厌的丫头。
“瞧你,跑得这么急?火烧屁股啦?”我用手轻轻掩唇,笑道。
“小姐,你用词怎么这样不雅?!”刚才脸色还正常的小蕾,一下就变得横眉竖眼,大有母夜叉的架势。
有没有搞错?我只不过说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想调和一下气氛而已,怎么就变成不雅了?睁大眼,看着她认真的脸色,半晌无语。
她当然不知道,我根本不是她家小姐。我是个现代人,怎么可能按她的要求**到晚吟诗作赋、说话轻言细语、走路袅娜多姿,然后再动不动就端起一个大家闺秀的淑雅风范来?天哪!真是个要命的差事!常常因为这些琐碎小事,我被她这个认真得过分的丫头监督得浑身不自在,已两月有余。再这样下去,我总有**会因为难以忍受而彻底爆发的。
我叫花儿,父母是热衷研究花草树木的植物学家。不过,我十五岁时,在一次寻找新的植物物种途中,父母双双不幸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中遇难,永远地离开了我。我永远不能忘记他们罹难时紧紧握在一起的两双手,以至于下葬时都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父亲母亲那至死不渝的深情,在我心中深深地烙下了印痕。
此后,我疯狂地喜欢上了花草树木,就像我的父亲母亲一样。
两月前,我只身前往被称之为动植物王国——美丽的西双版纳度假。在丰富迷人的热带雨林中,深深着迷于那些**的古老植物,却不慎坠入山涧。等我醒来时,世界变了,一切变得那么陌生。
好家伙,我居然穿越到了古代,附身到一个大家闺秀身上!这不,尽职尽责的小蕾动不动就对我的言行举止挑三拣四,让我非常郁闷,真想狠狠地揍她一顿。她要是看到我发飙的样子,一定会吓得目瞪口呆。
“小姐,你笑什么?”
唉,我又陷入了幻想。“没笑什么。对了,你跑这么急干吗?我才刚起床,不会又要我念什么诗呀词呀什么的吧?”我*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每隔上一段时间就必须跟着那个胡子一大把皱纹满脸像老古董般的先生读书。如果是大课堂也就罢了,同学多挺好玩的。可是,万花山庄的这位老先生,与我是一对一教与学的,满口“之乎者也”,还要我作诗填词,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章人面桃花
“哎呀,小姐,读书是好事!你从前不是*喜欢读书的吗?怎么这两个月你变化这么大?”小蕾眼珠一转,不解地看着我。
废话!我又不是你家小姐,当然不喜欢读古书了!我喜欢的是花花草草!说起花草,我还蛮喜欢这个古代新身份的。哈哈,原因有三:
**,我这具身体前主人的名字和我在现代的名字同姓“花”,名字也极有意思——花点点。这让我经常想起一句歌词叫什么“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挺有趣的,现在改动一下就变成了“不花那么多,只花一点点”。哈哈!自打穿越到古代那天起,我就叫花点点了。
第二,万花山庄,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培植各式各样名花异草的山庄。听说它远近闻名,是焰国*大的花草山庄,每年都会有数千盆花卉送入宫廷御用。花点点身为万花山庄的大小姐,堂上父母都已离开人世,山庄里除了教导她并监管山庄花木生意的玉婆婆之外,便没人管她了。这多好呀,对于生性喜欢自由自在的我来说,简直是掉进了蜜罐子里——可以名正言顺地和花草打成一片。哈哈,将爱好与生活融为一体,何乐而不为呢?
第三,这可是我*赚的一点了。花点点年方二八,生得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倒也花容月貌、明眸皓齿、细皮嫩肉,身段就更不必说了。以我二十五岁的年纪穿越到古代变成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哈哈,简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所以说,我还是很挺喜欢万花山庄和我这个新身份的。
也许是见我一直沉默不语,小蕾的目光有点奇怪,开口说道:“小姐,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上次从秋千上摔下来,是不是把这儿摔坏了?”说着,她绕着我转了一圈,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问我。
什么呀,竟然说我脑袋摔坏了,简直……不对,是花点点给摔坏了,我占有了她的身体……也不对,我是花点点呀,对,我才是花点点!想到这里,我窃笑着,假装恶狠狠地转向小蕾,“你才摔坏了呢!你不是有事要说吗?还不快说?”
“对不起,小姐。”小蕾显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当,赶紧道歉道。
“嗯,好!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吧,有什么事?你刚才不是走得那么急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急了?”我憋住笑,说道。
“呀,糟糕!小姐,被你一打岔,我差点忘记了,我是想说你昨天救的那位公子醒了。”经我一提醒,她恍然大悟地道。
真是个冒失的丫头!啰嗦这么一大堆,现在才告诉我正事儿。还好,不是要我去读书。
“好,我马上去!你吩咐小绿把煎好的药给端过去。还有,这事只有你和小绿知道,你千万不能告诉婆婆。否则,婆婆会生气的,听到了吗?”说真的,我还真的有点怕玉婆婆,她总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严肃极了。两个月来,我就从没见过她有别的表情!她总说我是大家闺秀千金之躯,不宜见生人,尤其是年轻男子,所以不让我踏出山庄一步。我穿越到这个时代,才出过一次门,还是带着黑纱斗篷才让出去的。要是让玉婆婆知道我救了一名男子藏在我的后院,她肯定会气翻天的,所以还是不要告诉她,省得自找麻烦。
“好了!我知道了,我和小绿会闭紧嘴巴的。”小蕾朝我咯咯一笑,有点儿戏弄的味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满意地笑了笑。
“知道了,小姐!我先去告诉小绿了,你快一点哦。一会儿,我还得去婆婆那边取花籽呢。”她粉脸一扬,叮嘱着转身出了房门。
“好,我就来。”掩了房门,我对着铜镜端详一会儿,为自己素面朝天的脸皱了皱眉。心想“女为悦己者容”,一时兴起便稍稍点了些桃粉色唇脂,整张脸顿时生动起来。我满意地整了整新的鹅黄衣衫,出了自己的房间,朝后院走去。
才到后院门口,小绿端着一碗浓稠的药汁迎面而来,见是我,赶忙一手打开了院门儿,机警地道:“小姐,快进来!”
“没事,这会儿不会有什么人的,婆婆应该下花田去了。”日上三竿,阳光温暖。这会儿,庄里的长工们都去花田干活了,就是还有人,也是不敢到我这雅兰小筑的后院来的。我笑着走了进去。
一进后院,我立刻被那颗高大的桃树吸引住了,原先压满枝头的细密花蕾竟在一夜之间盛开了。让人眼前突然一亮,精神为之一振。那密密实实的花朵绽放得满枝都是,鲜艳美丽又慷慨大方,妩媚又柔情,宛如一个脉脉含情的少女正面露微笑,明艳得勾人心魄……
我有些诧异,怔怔地看着满树桃花,自言自语道:“怎么一夜之间就全开了?!”
“小姐。”小绿轻轻地叫了一声。
“哦,快进去吧,得先喂他喝药。”没忘记屋里还躺着个一动不能动的病人呢,我三步并做两步走,进了屋。
这屋子虽属后院,平日里没人住,但稍作收拾,竟也宽敞舒适,窗明几净。此时,床榻上正躺着那个受了伤的美男子。
“小绿,你把汤药放桌上,去熬点瘦肉粥来,记得把肉剁成末,方便他吞咽。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给我做的早膳。快去!”我一边吩咐着,一边走近床沿,微笑地看着这个正用星星般的双眸看着我的男子。他的喉结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由于伤势较重,之前又一直昏迷着,现在体质较弱,刚醒来开口说话似乎有些吃力,嚅动了几下,还是没发出声来。
小绿听了我的话,放下汤药,像风一样急急地出去熬粥。
“别说话,你刚醒,体质还弱,还是先把汤药喝了!回头再喂你吃瘦肉粥,可好?”我轻轻地按住他微微挺起的上身,温和地说道。
听了我的话,他无可奈何地眨了眨眼睛,表示赞同,安稳地躺在床上,悄无声息地看着我。
老实说,我对花的痴迷程度百分之两百地超过对帅哥的兴趣。可眼前这个男子,他长得太美了,美得像朵花儿一样!自古“花”就被用来形容女子,用“花”来形容男子显得太突兀,可事实上,再没有更好的词语来形容他了。
昨日中午我在后山发现他时,他已是昏迷状态,身上摔伤多处,胸口中了一箭,浑身是血。衣服被山崖上的树枝刮得破破烂烂,头发脸面就更不必说了,黏满了泥土,样子很吓人。若不是探得他呼吸尚存,我都不敢相信他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竟然还留得命在。于是,便叫了小蕾和小绿,三人合力将他抬了回来,小心地安置在后院里。
然后,我自己装病,派小蕾去请了郎中回来,为他接好了脱臼的腿骨、拔除箭头、清洗伤口,仔仔细细地诊治了一番,开了**子。我多打发了些银钱给那郎中,让他三缄其口,不得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又让小蕾亲自将郎中送出山庄,顺路去抓了药,昨夜里为他一连熬了两次汤药。当时他的情况很糟糕,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像蜡一样黄,气若游丝,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他已经断了气,吓得小蕾和小绿两个哭了好几次。
我喂他药的时候,喂多少,他便吐多少,压根儿没喝下一点去,急得我像热锅上的蚂蚁,后来实在是没法子,我只好把两个丫头借故支开,自己先把药含在口中,再嘴对嘴喂他喝下,这才解了困境,多少让他喝下去一些!然后,我守了他一个多时辰,感觉他的气息稍稍平稳了些,才叫来两个小丫头,轮流守夜看护着他。
好在昨天婆婆不在山庄里,她要是知道我救了个身份不明的美男子,还嘴对嘴地喂他喝药,说不定会扒了我的皮!怕怕!要知道古代女子尚在闺阁中,竟然对男子做出如此大胆的行为,轻者被人不齿、背着一世污名过日子;重则以身相许。可对于我来说,接个吻并不是一件太难以接受的事情,何况是对这等旷世难寻的奇美男子。看他年纪,看上去比我还年少,说不定还是我“老牛吃嫩草”拣了大便宜呢。何况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哪还顾得上这么啰嗦的礼节来?
想到这里,我笑了笑,对他轻声说:“来,先喝药!你是病人,病人就要乖乖听话才是。”
听我这么说,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看着我,点了点头。我这才发现,他其实是单眼皮男生。哇呜,单眼皮男生哩,是我喜欢的类型哦!
有了昨晚喂药的经验,怕他再吐药,我掏出身上的丝巾,动作轻柔地垫在他下颌处,然后伸手将案几上的汤药端过来,轻轻吹凉,汤药已不大烫了,便轻轻舀一勺送到他嘴边。
他微微张开薄薄的泛白的嘴唇,配合着我的动作。我将小勺微微倾斜,汤药便滑入了他口中。然后,他用力咽了下去,英挺的眉皱了又皱,一定是吞咽的动作扯动了受伤的脖颈,他痛得皱起了眉。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安慰地说:“没关系,慢一点!”
反复几次,直到我把汤药一点点喂完,才取下丝巾放在了桌案上,为他掖好了被角,*后将一枚去了核的梅子轻轻放入他的口中:“来,这是腌梅子,别吞,含在嘴里就行了。这样,药就不苦了,对你有好处。”
大概是因为我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照顾着,他的眼眸里突然多了一分喜色,原本生硬的脸部线条柔和了,昨晚死灰一样的脸色也稍稍有了一些缓和。他的伤恐怕得养上好些时日了。
“老实说,你长得真的像一朵花儿一样。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美艳的男子!我还蛮有艳福的,哈哈!”反正他不方便说话,那我说他听好了,省得两人沉闷无语相对太无趣。
听我这么一说,他十分惊讶。大概是因为我用“花”来形容他这么一个……呃,身材高大的男子,有点与众不同吧。
“真的,我可没骗你——你真的长得像花儿!我想想,想想……你到底像什么花儿呢……什么花……”有心逗逗他,我装模作样地在屋里踱来踱去,想着他这个家伙长得像什么花儿。想到这里,我又看了他几眼。若他没受伤,应该是个身姿挺拔的优雅男子,单眼皮儿、细长的桃花眼、乌黑如漆亮晶晶的眼珠,就像两颗星星……桃花眼哦——天哪,天生的桃花眼!怪不得越看他越发觉得他美得不可思议,美得就像……院落里那满树盛开的红云粉雾般的桃花!
我盯着他一动不动,他则是狐疑地看着我,没闹明白我到底看他什么。他试着张了张口,但没发出任何声音来,之后,他有些气恼,脸上闪过一丝清晰的痛楚。
“你乖乖地,别动!等等,我知道你像什么花了!”我莞尔笑着,推门而出,飞快地在院落里轻折下几枝还带着露珠儿的桃花,旋身回屋。
安静的屋子里,顿时弥漫着浓郁的桃花香。我注意到他轻轻地吸了吸,似在会心地感受桃花的香气。“你长得就像这桃花。”顺手将几枝长长的桃枝插在了他身侧桌案上的青花瓷瓶里,我嬉笑道,“而且你长了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知道什么叫桃花眼不?就是天生很讨女人喜欢的……”
“吱——”门开了。小绿端着一碗清香四溢的热粥,走了进来,“小姐,瘦肉粥熬好了!”
哎呀,还好没让小绿听到我刚才的长篇大论,要是让她听到,又得惹麻烦上身了。唉,古代女人真可怜,三从四德……乱七八糟的规矩一大堆。
一转头,与美男子的目光相撞,他大睁着双眼,一副吃惊的样子。是啊,在古代,正常的大小姐哪有像我这样子说话的?可我实在是闷呀,穿越到古代,想找人说说知心话都不行;又不能对小蕾和小绿说,对玉婆婆我就更不敢说了,要是说了,还不把她们都给吓晕过去?算他倒霉,不得不听本大小姐胡言乱语一通。
“公子,好些了么?”小绿双脸绯红,必是因为看到了他那副长得太惊人的好模样。我敢打赌,除了像我这样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别的女人一见到他,就都变得失魂落魄样。
“行了,快喂他粥吧!小绿,昨天到现在,他只喝了一些汤药,没吃半点食物,早就该饿了。”唉,他这病人真是当得可怜,伤势这么重,无法下床活动,连我都忍不住要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了。
“是,小姐。”小绿很尽责地说。她比小蕾老实本份多了,我说一,她从不说二,可谓忠心耿耿,哪像小蕾**到晚没完没了地尽挑我的毛病。
照我喂汤药的样子,小绿依葫芦画瓢,小心翼翼地喂他喝粥。不多时,一碗粥便都被他喝了下去。
“怎么样,好喝吗?”我笑盈盈地问他。老实说,我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中箭,并从山上摔下来?按照我看电视剧的经验推断,他肯定非富即贵,一定是被仇人追杀落下山崖的,侥幸大难不死。看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说不定是某某江湖门派的少掌门之类,或者是身负深仇大恨的某某官家后代,又或者是……
听了我的话,他勾了勾唇角,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我。只是,他那一笑,竟然扯动了伤口,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看得我心里也怪不好受的。
小绿用我的丝巾为他拭去唇上残余的粥汁,“小姐,我先把碗收下去,一会儿再回来照顾他。”
“去吧!”我摆手同意,见小绿离去,才转身向美男子说:“你什么也别想,先休息吧,你这伤看来*少得养一两月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回房去了,一会儿婆婆若是知道了,那可就死定了。”
“小……姐……”他甚是吃力地抬起苍白的手,伸向我,显得有些窘迫。
见他焦急不自然的神情,我关切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刚轻轻地吐出一个字,他便用力地呼吸了几次,孱弱的样子叫人不由得心疼。真是花一样的男子,花一样让人生怜。
唉,我总是心太软,便凑过去,一只手轻轻抚着他胸口,让他顺过气来,再仔细听他断断续续说。待明白大意,我顿时张目结舌地脸红起来——晕了,他要上洗手间!不对,这个时代不叫洗手间,得叫“茅厕”。吃喝完了,该轮到“拉撒”了。可是,我是女子,他又受伤成这样……哇,哇,这可怎么办好呀?昨天他昏迷时,衣服是请郎中给换的。以“吻”喂药已是我*大限度的牺牲,总不能让我伺候他上茅厕吧?脑袋上全是黑线!可是,他伤得这么重,独自去怕是不行的,总不能让他就拉在床上吧。这可怎么办才好呀?肚子饿了,可以忍着,可这人有三急……怎么能忍嘛!
见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亦是胀红着一张脸,有些歉然地垂着眼帘,一脸强憋着的样子。
真是!尽想到喂他吃药喝粥,把这*要紧的事给忘记了。真是……算了,我豁出去了,总不能让他就地解决啊。好歹,我也是个文明的现代人,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还能让他这个大活人给尿憋死了去?“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这样子……还是我送你去,不过这事你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听我这么说,他的表情有几分无奈与忸怩,样子颇为不安。
说归说,行动归行动。本着救死扶伤的崇高精神,我用力地扶住他,先让他的上半身半靠在床头,然后轻移他的双腿,使之下地。“慢一点儿,你的左腿刚接好骨,一会儿走动时要多注意。来,将你的右手搭在我肩膀上,靠着我,慢慢站起来,小心一点,你身上有伤!”
小心翼翼地架起他的身躯,才发现他整整高出我一头,也就是说,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的我还不到他耳垂边。古人的营养也不差嘛,能长这么高!不过我倒是希望他别长这么高,因为重呀,现在他整个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倚在了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歪咧着嘴,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才勉强支撑住。
起身的动作难免会扯动他的伤口,他的脸霎时变得异常苍白,像雪似的,额上冒出一颗颗豆大的虚汗。尽管如此,他却忍着痛一声不吭地极力配合着我的动作。
“好,就这样,注意你的左腿,别太用力。”我细心地提醒着他,以免他动作幅度过大导致意外。
就这样,我一只手用力地握住他凉凉的右手,用肩膀扛住他的右臂,另一只手紧紧地扶住他的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房门外移动,足足用了小半盏茶时间,才将他从屋内挪到院落里。
“小姐——你——”回来的小绿见我俩的样子,愣住了。
“还愣着干吗?快过来帮忙,送他去茅厕!”我累得要命,她竟然站在原地发呆,便没好气地说。
“哦。”本以为她会乖乖地过来帮忙,哪知她反应过来,莫名地惊叫道,“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个那个的,快过来帮忙。”我有点生气地道。感觉他的手臂很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这种情况让他也感觉难堪了吧。
见我生气,小绿乖乖地走过来,扶住他的另一侧。
好在雅兰小筑是我的居所,外人是不允许入内的。筑内,厅堂院阁一应俱全,后院就有单独的茅厕,距离不远,倒也不担心会被外人发现。我和身材比我还小一号的小绿将他搀扶到目的地时,已是满头大汗了。
“呃,你能自己进去吗?”我犹犹豫豫地问,心想总不能真让我欣赏一回美男如厕图吧?冒汗!从小到大没这种经历呢。要知道,我从前所知的穿越女主角,从来都是看美男出浴,哪有看美男如厕的?岂有此理!
小绿本就被我忽悠得一惊一乍的,听我这么说,俏脸局促不安起来。还好是小绿,是换了小蕾,肯定早就把我批了一顿。
“嗯,我试试……自己进去。”脸白如纸的他尴尬到了极点,轻声道。
“那好,你小心一点,扶着墙。”我小心地将他的手顺势放落,搭在矮墙上。小绿亦是松开了扶他的手。
他的左腿软了软,身体略微一晃差点当场软倒,好不容易才稳住,扶着墙沿前行,动作缓慢得像蜗牛一般,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呃,就叫我吧。”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念道:你可千万别出问题,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应不应该冲进去。目光一转,再次看他,又是一阵担心,他这样子,说不定真会掉进茅坑里,到时候美男可就变成大臭男子——想着都可怕,估计那样子一定衰毙了!
等他的身影隐入深色绸帘后,门轻轻地被合上后,我才转过身,走远了些。
“小姐。”等待的同时,小绿莺声问。
“怎么了?”转眼看这表情不定的丫头,我不以为然地问道。
“小姐,这位公子肯定不是一般人,他长得太好看了!”
“嗯,然后呢?小绿几时学会观察人了?”他当然不是普通人,可这与我有关系吗?救他一命,是信手拈来之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全当是积德行善了,何况生命可贵着呢!
“小姐,你是笑我笨!”她嘟着嘴,有些不满地道。
我心头一乐,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我可没说你笨。不过,话说回来,他真的长得很美,像桃花儿一样。”
“嗯,是长得像桃花,比姑娘家还要美上三分!”听我这么一说,她赞同道,良久才反应过来,不依不饶地道:“小姐,你明明说我笨!”
“你家小姐我可没有你这么没良心!我可是说好了啊,救他的事,你可别对婆婆说,要是婆婆知道了,肯定会禁我足,不让我出房门一步的。”想到婆婆冷面冷颜的样子,我倒抽一口冷气。
听得有轻微的响动,我与小绿不约而同地转身,见他好端端地站在檐前,虽然眉目仍是病恹恹的样子,却舒展了许多。我的心一下子落了地,还好他没掉进茅厕。
“小绿,来,我们扶他回房去。”就这样,艰苦的“挪人”大计又上演了一遍。
等将他挪回床榻,他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床上,必是精力不济、体力不支了。“谢——谢——你!”用力地张开不很润泽的唇,他一字一顿地道,眼中满是真诚。
“不用客气了!等你伤好了,以身相许便是!”心想着逗逗他,我快人快语地取笑道。
听了我这话,他双眼怔怔地定在我脸上,愣是呆住了,大概从未听过有女子像我这样大胆说话吧。
见他这样子,我忍不住笑:“好好养伤吧!我让小绿在这里候着,有事你叫她便是,我先回房了。”说罢,不再理会仍未回过神来的他,我打开了房门,待要离去,又想起一事来,遂转身道,“不知应该如何称呼公子?”
“宇文冬辰。”这回他反应敏捷地回了个完整的话。
“嗯,记住了。我叫花点点,很高兴认识你这样的美男子。”我娇笑着掩门而去,耳边已传来小绿捂嘴偷笑的声音,必是因为这位古董男又被我直白的话吓倒了。
近午时,阳光停照在廊前,温和一片。我搬了张躺椅放在宽宽的回廊拐角处,半躺在上面,手中握了一卷书,趁着拂面而来的暖风,有一搭没一搭地瞥一眼书卷上竖写着的字,想想自己真不是读古书的料呀,看了好久还盯在原处一动不动,要是能找本现代言情小说看看就好了。
突然,一片桃瓣儿随风飘落在我手中的书页上,一种不期而至的情绪油然而生,不禁想起,后院里那个美得像桃花一样的男子的清秀面容,笑了,原来自己也是这般无聊的俗人!
“小姐,”却是小蕾的声音。
我偏过头,问:“有什么事吗?”
“小姐,婆婆让我叫你去用午膳呢。”
“好,马上就去。”别说,肚子还真饿了。将书卷放躺椅上,我翩然起身,迈着轻盈的步子,朝山庄的正阁走去。
到正阁时,诱人食欲的美食已被摆上了餐桌。玉婆婆已坐定在餐桌一侧,像往常一样等我一起用餐。她是个说不上慈祥也说不上让人厌恶的老人,头发像银霜一般,年纪在六旬以上,却精神**,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做起事来丝毫不输给年轻人。除此之外,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敬畏的威严,严肃得让我有些害怕,害怕她动不动就搬出大道理来压我。
我入座,呷了口茶,随便找了个话题说:“婆婆,今天的菜真香!”
“小姐,从今天起,我便不限制你的自由了,你可以放自在些!”
嘎!不限制我自由了?什么意思?她好怪异啊。我用竹箸夹菜的动作当场定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老身是说真的。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老身是不应该再限制你了。从今天起,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婆婆笑了,破天荒地笑了——难以置信,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可亲的。我本以为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任何人,唯独不能用来形容她,可她笑起来的时候,确实让我感觉很亲近,就像亲人那样自然。
老天厚待我了?真的让我自由了吗?我有点不敢相信,只好探究似的问:“婆婆,你说的话可当真?”
“当真!”
“就是说,从今天起,我想干什么都行?”极度的兴奋让我有些陶陶然——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大好事呢。
“是的,做什么都行。老身相信小姐已有辨别是非和处理事情的能力,所以老身以后不会再干预小姐了。”她和颜悦色地道,平日里冷凝的面容现在满是春风。
“耶,太好了!我想出庄去游历游历。”我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自由万岁!”
“当然可以了,只不过要注意**。来,婆婆送你一件礼物!”婆婆慈祥地说着,边说边从衣袖里掏出一只造型像月牙的木制坠子来。
我接在手里,手心顿时感觉似有似无的沁凉,心下喜欢,便道:“婆婆,这个物件好特别,我喜欢!”将月牙木坠凑近鼻端,有丝丝丝缕缕淡香,闻之让人顿觉心中舒畅,“咦,还带着清香呢!”
“这是千年参须木所制,幽香不绝,传世极少,你可要好生收好了!”婆婆笑了笑,为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我解惑。
真是看不出来,这紫褐色的月牙木坠竟是一件奇珍异宝,我赚了一笔,哈哈。“谢谢婆婆!”我高兴地将拴着它的丝穗系在了腰间,月牙木坠便悬垂于绵柳腰身的一边,从此长伴于我了。
“用膳吧。”婆婆话声一落,身旁的丫鬟便为我盛了碗汤。
因为心情大好之故,这顿饭吃得别提多开心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说得真是太有才了。
饭后,我让小蕾悄悄准备了饭食送去后院儿,自己则是满心欢喜地回了房。是该好好地计划计划我的穿越人生了,四处走走逛逛,看看这个时代都有些什么奇花异草,可别浪费了大好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