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凶灵 ◇布尔维·李顿
我有个朋友,他是一位文化人,又可以算是一名业余哲学家。他性喜游乐冒险,为人豪爽,颇不俗气。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经常一起交游的原因。
**,这位先生突然对我说:
“您**想不到吧!我们俩上次会面后,我碰到了一件怪事!”
他一副半开玩笑半当真的模样,不禁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儿。我于是问道:“什么怪事?总不见得是伦敦塔桥让你的哲学变不见了吧!”
“瞎扯!不过,倒也真跟伦敦塔桥有点儿关系,事儿就出在那里附近。您猜怎么着?我发现了一幢有东西在作祟的屋子!”
“作祟?您是讲有什么怪物作祟么?是有鬼吗?”
“这个问题嘛,我现在还不好马上回答。我只能告诉您说,大约一个半月之前,那会儿我和夫人正为找房子犯愁。我们想要找一套带家具的房子。**,我们俩走过一条很僻静的街道,看见一扇窗户上飘着一张招贴,说是‘吉屋招租’什么的。这个地段倒真很符合我和夫人的意思。于是我们就进了屋子,看了一看,觉得还比较满意。我们在一个礼拜之内就签了租屋合约。
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发生地震海啸啦?”
“我们就在那儿呆了**,就搬出来了。”
“您倒是周转得够快的嘛!”
“您可别这么说。我只能告诉您,天下再也没什么力量,能够让我夫人在那屋子里头多住**的!”
“那么,你们是看见了什么?还是听见了什么?”
“您晓得,我自命是个现代人。请您原谅,我也从来不相信迷信什么的,不会痴人说梦那一套。而且,尽管我真的认为,这屋子里头的确是有些尴尬事儿,我也绝不能硬要您相信。——除非你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见。”
“别故弄玄虚了,请您快说下去吧!”
“我只能对您这么说,怪就怪在,那完全是一种说不出道道来的东西。那东西不怎么看得见,也不怎么听得见;您不能讲您一定看见了什么,也不能讲您一定听见了什么。但是,您晓得,是有东西在那儿,那东西的确就在那儿。”
“这简直是您哲学上的狂想曲嘛!”
“您听我讲下去。我这么说,还是有点儿道理的。如果我说是一定看见了什么,或者说肯定听见了什么,那么,您可能会讲,那不过是我的幻觉在起作用,是我的幻觉欺骗了我。或者,甚至是中了别人的蛊。这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不!这些全都不是!”
他呷了一口咖啡,接着说道:
“把我们赶跑的,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这又同那栋房子里面的一处房间有关。我和我夫人我们俩都有一种感觉,只要走过那房间的门口,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抓住我们。我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无形无声的,你只有感觉,没有视觉,也没有听觉。你的感觉不是来自眼睛、耳朵、鼻子、舌头或者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你的感觉不是从这上面讲的任何一种感官来的。”
“这���不是违背了您唯物哲学的基本原则了嘛!”
“请您别打岔。不过,哲学家生平**次同意了老婆的意见,尽管她是个愚蠢无知的女人。我自己也觉得,挨过了三个晚上,第四晚是**不能再呆在那儿睡觉了!”
“就这么落荒而逃了么?”
听了我善意的讽刺,我的朋友却不慌不忙,说出了下面这段故事来。
落荒而逃?我可是个正经人,怎么会那么办事?事情总得说说清楚。再说,这栋房子还有个看屋子的老女人哩。第四天一清早,我把她给叫过来了。
我们说,这套房子对我们不合适,不能住到这个**了。
那老太婆却好像并不奇怪,她只是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晓得是什么缘故。比起其他客人来,你们住得已经算长的啦!好几家没住到第二天,可你们住了三天。我想,他们对你们也算是客气的了。”
他们?那老太婆她说的是“他们”?这个“他们”又是谁们呢?
我急煎煎地问那老太婆,还装出一片笑容。
老太婆回答说:
“当然是指在房子里作祟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我认得他们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儿了。那时,我就住在这儿。不过,可不是当佣人。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同他们打交道了。我晓得,他们总有**会要我的命,可我不怕。我老都老了,随时都可能死。我死了,就同他们到一块儿去了,而且,还会在这所房子里……”
这老太婆讲得这么凄凉可怕,而又冷峻可怖,我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我没法子同她沟通下去。她倒也通情达理,只要我们付了一个礼拜的房钱。我和夫人都暗自庆幸,这么快、这么贱就摆脱了一桩难堪的困境。
以上所写的,就是我那位朋友讲的一大段话。我听了,就马上接口说:“我的朋友,您一讲不打紧,倒真是吊起了我的胃口了。您晓得,我这个人天生就是喜欢冒险。要我在一所鬼屋里头过夜么?对我来讲,再也没有什么别的比这个更富刺激性的了!赶快!赶快!请把地址给我!你们搬出来了,我却搬进去,去搞个水落石出!”
我的朋友很爽快地把地址交到我手里,脸上却流露着一片疑惑的神色,只是不便说穿而已。我也不理会他,马上就动身。我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了那所房子。
按照门牌号码,房子在这大伦敦当中牛津街的北边。那儿是一条四通八达的大街,叫人肃然起敬,也让人索然无味。但是,怎么样也联想不到什么鬼怪。
房子大门紧闭,窗子外边也没有招贴之类,光瞧那屋子的外观,就有一股冷静萧瑟之气。我跑上去敲门,没人答应。我四处张望,周围行人都匆匆忙忙,对我视而不见。一转身,我瞅见了一个男孩子,看样子是专门在四处拣拾啤酒瓶子的。却是那孩子先喊我,他不等我问他房子是不是要出租、怎么里面没有人这类问题,就仰起头来,颇有见识、十分老练地向我说道:
“您先生是不是要找这屋子里的人?”
我说是。那孩子就对我说:
“对!先生!这栋房子是要出租的。不过,这会儿不巧得很,那看房子的那个老女人死啦!她就是这几天死掉的。现在,没有人敢住在这儿,根本没有人敢住!那个揭先生出了大价钱,他出我妈每个礼拜一英磅哩,就只要我妈她每天来开开门窗,扫扫地什么的,我妈她都不敢!”
“那是为什么呢?”
“这栋屋子里头有鬼,都这么说来着。那看房子的老女人就死在这屋子里,她就死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的,大伙儿都这么说来着。他们还说,是鬼来掐死了她,那老太太!”
“胡扯淡!哦,你刚刚提到了揭先生。他就是房子主人吗?”
“是的!”
“那他住哪儿?你晓得吗?”
“他住鸡窝巷十八号。”
“这位揭先生是个什么人?干什么营生的?”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揭先生人**,我妈一直给他打扫房问什么的。先生!”
这男孩子主动为我提供了有用的信息,我也给了他应得的报酬。他千谢万谢地去了,我则直奔这位揭先生的住处。巧也真巧,他的住址离开那有鬼的屋子不远,我很快就找到了。更幸运的是揭先生正好在家。
揭先生是位长者,面含智慧,谈吐亲和。我于是自报家门,讲了讲我是干什么的,以及我素来富有冒险精神,也有历险经验,等等等等。于是,揭先生和蔼地问我来拜访他的意图。这就说到了正题了。我直截了当说,听大家讲,他那栋屋子“有鬼物作祟”,我很有兴趣亲自考察一下。而且,愿望非常强大,大有不可遏制之势。我说,如果他能够同意,把那屋子租借给我,我就真不知怎么感谢他了。就是一个晚上也好。至于费用嘛,只要他揭先生合理提出,我都可以通盘接受。
听了我一番话,揭先生开腔了,态度是极其客气的:“说老实话,这栋屋子我目前也没什么用。所以,可以随您怎么来派用场,时间可长可短,全都由您本人来定。至于租金嘛,您说说,我怎么还好意思提起租金呢?因为,这事情从根本上来讲,是我在麻烦您,而不是您麻烦我嘛。对不对?再说,这屋子里老出怪事,现在简直变成一无用处了。如果您真能够发现其中的奥秘,那就更是功德无量了——您想想看,这屋子我现在根本没法出租出去。您再瞧瞧看,我现在是连个看门人都找不到哟!”
“都讲这屋子有东西作祟,能不能请您讲一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的确是件很不祥的事。这栋屋子无疑是有鬼物在作祟。对不起得很,我也用了这种口气说话,似乎太不讲科学,但这是事实。不但是在晚上,在夜里,甚至就是在大白天,也照样出来。当然,一到晚上,鬼怪作祟就更加厉害百倍,更加不可阻挡了。还有一件不可理解的怪事。我请的*后一名看门人上个礼拜死了。她是个苦命的穷人,是我在收容所里找来的。不过,她可不是马路上一般的穷人,她很有点来头呐。说起来,她年轻的时候,跟我们家人还有过来往。那时她的家境非常好。她家那时甚至还曾租过我家这栋要命的房子哩!那会儿,这栋屋子是在我叔叔手里,也没什么鬼怪作祟不作祟的。您瞧!天下事谁想得到呢?这位老妇人不但教养好,胆子也大,是我找得到惟一的一位佣人,在这屋子里能够呆得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