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亚当•凯利喜欢到废弃的房子里去玩,他喜欢那种老房子里散发着的灰尘味,喜欢那种地板走上去发出的嘎嘎作响的声音,也喜欢看到阳光穿过墙板上的裂缝在另一侧墙面上投射出的一道道光影。他喜欢提心吊胆地跃过已经折断的楼梯台阶,从一个梯架跳上另一个梯架,也喜欢踢起地上堆积的灰尘,看着它们在照进房子的缕缕阳光中飘然飞舞。
这天下午,整个村子都成了亚当的游乐场。
他站在浅浅的河谷的边上,望着谷底下这座早已变成废墟的村庄,期盼着即将到来的冒险。他一直等待这**的到来,也许在他整个人生中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任何意想不到的事都有可能在那里发生。宇宙的未来都取决于亚当今天的行动。这座村子是一个测试,是他能够打到“第七关”之前不得不征服的难关。
在这个荒芜的地方,视野之内除了亚当之外,另外只有两个人,一个身着红色T恤和牛仔裤的男子与一个全身穿着白衣的女人,他们站在谷口的另一端,靠近一座破旧的麻织厂。他们装成游客的样子,正用摄像机到处记录着,但亚当怀疑他们也许和自己一样,在寻找同一件东西。他曾经在电脑上玩过很多游戏,这使他知道,世上的欺骗和诡计无处不在,而世事也从来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亚当想,上帝保佑,幸亏他先到了,不然就被她们占了先机。
亚当连滑带跑地沿着河谷的土坡冲了下去,在到达谷底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这谷底红色的土壤像是被烤干了,但四周还有一片片的湿泥巴。他猜想这谷底的河水不会在短短几个星期内全部蒸发。
亚当屏住呼吸,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连鸟儿也禁了声,热辣辣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耳根、颈后和两股之间都冒出了汗水,眼镜不时地从鼻梁上滑下来,那些阴森森的、被废弃的农舍似乎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动着,就像工人的火盆背后的石墙,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摇曳不定。
现在,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法宝一定就埋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而亚当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要找到它,但是,从哪儿开始找呢?他甚至不知道法宝是什么样子,也只有找到才能知道,但他认为这里一定会有线索。
亚当穿过古老的石桥,走进一所几乎要倒塌的农舍,他觉得阴湿凄冷的黑暗就像一件斗篷,把他整个儿包裹了起来。农舍内弥漫着的刺鼻气味,让他作呕,就像是进了一问肮脏的厕所,又像是什么巨形外星生物在闷热、恶臭的沼泽中死去时散发出来的恶臭。
阳光从原来的屋顶处斜射进来,照亮了对面的墙壁。黑黝黝的石头看上去就像抹过油似的平整光滑。在有些地方,地面是由沉重的石板铺成的,有些地方已经变形,产生了裂缝,大块的泥土从裂缝中冒了出来。亚当站在石板上面时,脚下有些摇晃,感觉自己像站在流沙上,哪怕踏错一步,都会被吸进地心。
这问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只好到别的地方继续搜寻。
亚当走出屋子,外面还是一个人也没有。看来刚才那两个游客模洋的人也离开了,或者躲了起来,就在老麻织厂的后面等着自己。
在石桥附近,亚当看到了一间外屋,有点像仓库。这房子以前可能是用来储存煤炭或冷藏食物的。他听说过在能用上电炉和电冰箱之前人们所过的那种日子。但它也可能是一间厕所,虽然有点难以置信,可亚当知道在从前即使是冬天,人们也不得不出门去上厕所。
无论这间房子曾经派何用场,好在它经历了战争没有被摧毁。这间屋子大约两米高,石板铺成的屋顶仍然完好无损。它好像在召唤着亚当,要他走进去征服它。爬上这屋顶,就能清楚地俯瞰周围的一切。如果那两个游客躲在附近,那就**逃不过亚当的眼睛。
亚当围绕着这屋子走了一圈,欣喜地发现在屋子的一面外墙上堆着一些石头,看上去像是通向屋顶的阶梯。他准备爬上去。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块石头,石头很滑,但很牢固,他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很快就爬上了石堆的顶部。
亚当用力抓住屋檐翻上屋顶。屋顶的坡度很小,能够轻易地在上面走动。他走到屋顶的边缘,手搭凉棚,细心地观察每一个角落。
他先向西面的麻织厂望去,那两个陌生人已经不知去向;再看南面和北面,全是树林,从那层层浓密的绿叶中难以发现任何东西;向东望去,那里有一个泪珠状的水库,叫做哈克斯密尔水库。在这水库的南边,有几块轿车的挡风玻璃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除此之外,亚当几乎没有发现任何动静,甚至连树叶的微微颤动都没有。
亚当非常庆幸没有人看见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他便向屋顶的另一侧走去。屋顶只有四五英尺宽,但当他走到屋顶**的时候,感到脚下的石板微微一震,还没有等他冲到屋顶的另一侧,突然之间脚下的厚石板已经塌了下去。顿时,亚当悬在了半空中,他希望自己能永远地飘浮在空气里,他伸出双臂,像飞鸟振翅一般拍打着,但这样做无济于事。随着一声惨叫,亚当坠入了屋内的一片黑暗之中。
亚当摔落到烂泥里,背部着地。他的左手腕撞到一块坍塌的石板,受了伤。而他的右臂,为了缓冲而撑地,整个前臂插入了泥土中。
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当望着屋顶外面的天空时,他察觉到屋顶上剩下的两块石板由于震动发生了倾斜,正坠向他躺着的地方。每块石板足足有三平方英尺见方,六英寸厚,若是砸中他,足以将他压成肉浆。但是亚当动弹不得,他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被这奇怪的正在下落的石板给镇住了。
这两块石板坠落得十分缓慢,就像在无风的秋日里缓缓飘落的枯叶。此刻,亚当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点儿也不恐慌,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有一种认命的想法,觉得这是自己短暂一生中的一个转折点,而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他只能躺在温暖的泥土中,望着那两块漆黑的石板在蓝天的映衬下,慢慢掉落下来。他虽然年轻,但知道这时无论做什么去逃避命运的安排,都是无济于事的。现在,他只能接受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也许就是“第七关”。他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两块石板向他砸下来,等待着它们将自己压得粉身碎骨。
然而,一块石板落在了他的左边,一头深深地插入泥中,另一头斜靠在墙上,就像一块旧墓碑。另一块石板落在了他的右边,断成了两截,其中一截倾倒过来,擦破了他露在泥土外的右上臂,几滴鲜血从手臂上慢慢冒了出来。
亚当做了几次深呼吸,慢慢回过神来,他抬眼透过屋顶望着天空,屋顶上已经没有石板了,他终于死里逃生,活了下来。他感到有些头昏眼花。还好伤势不重,他开始慢慢移动手臂。实际上他的左手腕伤得不轻,像是受了严重的挫伤,但没有骨折。他的右前臂仍然深深地插在泥土里,半截断石板也依旧靠在他受伤的手臂边。亚当试着活动陷在泥土里的手指,看看它们是否还有知觉。可手指好像触到了什么东西。
像是一把光滑而坚硬的纺锤,或是一根短棒。好奇心驱使他探着身子使劲地将手臂向下伸,紧紧地抓住了那件东西。他小时候到城里去时,总是怕见到陌生人而这样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接着,亚当把身体的重量向左压去,咬牙忍着受伤手腕的剧痛,奋力把右手臂从泥土里向七拉起。
渐渐地,他的手臂终于完全从泥土里拔了出来,手中依然紧紧地抓住那件东西不放,随着他往上拉,泥土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就把那件东西从泥土中拔了出来。亚当将它放在石板上,自己倚在墙边仔细地观察起来。
在屋内微弱的光线下,亚当发现,那件东西长着五根弯曲的手指,仿佛要从坟墓中挣扎出来一样。再仔细一看,这分明是一只手的骨骼,骨头上还覆盖着潮湿的黑泥土。
班克斯一边欣赏着自己做的油漆活,一边和着音响里正在演奏的《卡门》中的哈巴涅拉舞曲,吹着口哨。《卡门》的演唱者,有着歌剧女王之称的玛丽亚,卡拉斯,虽然已经过了鼎盛时期,但歌声依然美妙动听。
班克斯想:“对于自己这个业余的油漆工来说,这活已经干得很漂亮了。”于是,他把刷子丢进了装有松节油的小桶里。昨天,他把这新家墙壁上已经发霉的墙纸全部撕了下来,现在重新涂上油漆之后,墙面看上去比之前漂亮多了。
班克斯非常喜欢这种漆的颜色。这漆是他在位于依斯特维尔的“自助”**购买的,那里的营业员告诉他,这种颜色会给人带来一种静谧的感觉。在饱受了整整一年的煎熬之后,班克斯是多么渴求一种平静的生活啊!班克斯之所以选择这种蓝色调,是想让墙面看上去像东方人美丽的织锦,但是当班克斯望着它时,却更多地想起了一个有名的希腊小岛——圣托里尼岛。去年,他和如今分居的妻子曾去那儿度假,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班克斯不曾预料到那段记忆会跳出来,但是让人时时想起也没有什么坏处。
班克斯对自己干的活感到很满意,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先数了数盒内剩下的香烟——从上午到现在,他才抽了三支。真是太好了,他正尝试对自己约法三章,**抽烟不超过十支,看来到目前为止还做得不错。接着他走进厨房,拿起电水壶烧水,准备冲一杯系喝。
这时电话铃响了,班克斯关上音响,拿起话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