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离别情愁
7月10日那天是学校限定的我们毕业生离校的*后日子。
按常理来说这样具有纪念意义而且又有些悲凉离别情调的日子,应该是被描写成“细雨绵绵”、“昏天暗地”才对,可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是个晴天。即便如此,我的心情仍然可以用“凄凉”来形容,不对,应该用“悲壮”更合适。
午饭根本没心情吃,上午我刚刚送走了同宿舍的三个兄弟。
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今天我的眼泪就是用来弹的。
整个下午我都拿着精致的毕业留言簿在校园的林荫小路上像讨饭似的到处转悠,见到平时只敢斜眼瞟的漂亮女生,此时也奋不顾身地抢过去,恭敬地把本子递上去,请她们留下一些诸如“同学保重”、“校友幸福”等的陈词滥调,俨然有种明天就要上刑场的感觉。
偶尔在路上遇到同年级要毕业的哥们,大家都互相点点头,大有惺惺相惜之情。即使遇到平时打篮球经常盖我帽的那些我做梦都恨之入骨的同学,此时也忽然变得那么亲热,互相点头微笑。
要离别了才让人明白,一笑泯恩仇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那晚的夜色格外宁静。偌大的操场上,已经一圈一圈坐满了人,大家点起了蜡烛,低低地唱着一些离别的歌曲。那晚,从不会唱歌的我竟然也涩涩地为大家唱起了林志颖的《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回忆》。
虽然我知道自己唱得并不好,但那一刻我还是听到有人在低低地抽泣——那是个美丽的女孩。
明早,不,是今早,再过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我就得赶**趟火车回到我遥远的农村老家了。
大家轮流一曲后,都变得沉默起来,互相问候着何时的车次,要不要送等话语。我知道,我该起身去收拾行李了。
匆匆地跟大家打了声招呼,说了声保重,我就溜回了宿舍。
天蒙蒙亮,我的行李也收拾好了。
同宿舍老七和老八今天走得要稍微晚点,他们两个帮我把行李拿到楼下,招呼着一辆面的车过来。
我们正忙活着往车上装行李,忽然我隐隐地看到宿舍大门口处站着一个人——是她,孙素素。
我的心一阵疼。
四年来,我们相互问没有表达任何爱意,但我知道她喜欢我。只是我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我们没法在一起,我来自农村,还得回到老家那边去生活,而她会出国深造。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的这种不自信以及遇到困难就退缩的性格在我以后的生活中给我造成了很多障碍,多年以后我才逐渐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性格缺点。
晨风中伫立的她像一束弱不禁风的花,那么静静地、弱弱地站着。
“老四,你快过去看看,说不定她有事找你,别留下遗憾。”老七在我身后喊着。
我一下反应过来,向孙素素跑过去。
“孙素素,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收拾好了。”顿了顿,她又接着说:“我昨晚忘记问你今天什么时候走了,听同学说你要走得很早,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怕你走了,来不及送你。”
“啊?难道这三个多小时你一直在……”那一刻我的震惊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
“你这是何苦啊,在传达室喊我一声就是了。”
“我们宿舍的老七和老八都去送我,你也赶紧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吧。”此时此刻我依然表现得一脸道貌岸然。
“我送送你吧,大家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说着这话,我清楚地看到她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相识四年,从没有见过这个坚强的女孩还会如此伤心,我的心又是一阵的抽搐。
孙素素是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学校组织部部长,很能干,而且是我们计算机系的系花。
记得刚进大学的时候,我豪言壮志,自己大学四年要订“四不原则”:不当干部,不做小买卖,不考研,不谈恋爱。
结果**年,我就让辅导员一个下午的谈心把我“不当干部”这条废了,硬是让我当了个体育委员。第二年,大学生活也熟悉了,好玩的东西也都了解了,手里却缺钱,于是新学期一开始就与宿舍老七合伙批发作业本,批发球鞋、运动服。“不做小买卖”这条也在现实压力下不攻自破。大三了,周围的同学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我整天晃悠着也是无聊,硬是被宿舍老八这个学习狂给每天拽着去上自习。虽然后来这个研是没考上,但第三条原则也没了。
本以为马上毕业了,至少自己的四条原则还有一条可以保留,可难道大学的*后**却要晚节不保?
但此时的我也没心情再去想什么晚节了。内心的抽搐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可怜,多么的虚荣!那一刻脑子里全是自责和难过。
“你……那就谢谢你了……”我的嘴笨拙得像是生了锈。
等行李都放上了车,我和孙素素还站在风里,互相凝视着。
她叹了口气,低低地说:“你要保重,记得给我写信。”
我不禁一阵难过,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了……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竟然没有去珍惜这份感情,而这四年中没有哪一刻让我如此快乐而又痛苦。想起我们一起筹备班级晚会,一起参加系里活动,一起写海报,一起排练节目……但“我配不上她”的自卑观念牢固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直到今天……
“张小宇,将来你会时常记起我吗?”
“会的,肯定会……”我大脑已经真空了。
忽然孙素素一把抱住了我,“你真是个傻瓜。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断重复着。
我只能紧紧地拥着她,泪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发丝……
“开车了,开车了,快上车。又不是生离死别,不用这样吧?”司机不耐烦了。多年以后我都还是经常想起那个司机的面孔——他比那个把牛郎兄和织女姐分开的王母大娘还可恶。
那一刻多么希望时间停滞啊……
车开了。我从窗上看去,孙素素依然站在风中,我的眼泪又出来了,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挥着手……
我汽车换成火车,火车又换到汽车,*后汽车换成摩托车,终于回到家。一路上我脑子里那些跟同学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在不断地闪现,我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但还是无法回到现实。
7月15日就要到创想集团上班了,我需要振作起来,重新投入到一个崭新的环境中去,我暗暗地给自己打气。
7月14日晚上,我辗转反侧,一会儿挂念着同学们是否都回家了,一会儿又想着明天去报到落了东西没有,一会儿想起孙素素噙满泪水满是伤感的双眸……不行,我得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是否到家了。
我迅速地翻出毕业留言簿,找到了孙素素的家里电话,拨了过去。
“喂,哪位?”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我一听是她爸爸,心里有点儿紧张。
“大叔,我是孙素素的同学,我姓张。”
“同学?姓张?你是不是那个张小宇啊?”她爸爸很警惕地问道。
我一愣,她爸爸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是的,我是张小宇。”我犹豫着说道。
“你打电话干吗?说!”她爸爸的口气极其严厉。我一下被吓住了。
“不……不干吗,我就是想……想问问孙素素有没有**回家。”我结结巴巴地说,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
“你结婚了没有?”她爸爸不理会我的回答,竟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口气相当粗暴。
我感觉自己脑子瞬间短路了,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我……我刚刚23岁呢,没结婚。”我胆战心惊地回答。
“好……好……没结婚!我告诉你,张小宇,我女儿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啪”,电话挂了。
我一头雾水,愣在那里。
第二章 步入创想
7月15日,先后换了三次车,经过了三个小时的颠簸,我才赶到了创想公司所在的工业园。
今天是报到的日子,公司门口人很多,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提着大包小包在门卫那里领出入证。门卫忙得团团转,一会儿大喊“你可以进去了”,一会儿又大喊“你快点儿登记”。
好不容易登记完了,我心里却纳闷:他们明知道今天新人来得多,干吗不专门设个新员工登记处,统一登记一下就是了,大公司都这么死板吗?
终于大家都被引进了公司大厅。
好气派!我被眼前的这个宽敞的大厅给吸引住了。正对着宽大的旋转门是“创想集团”四个金光大字的屏风,左侧进入走廊是产品展览厅,右侧是图书室和员工早餐区。
当初面试是在学校里进行的,所以我一直没有来看过公司面貌,当时感觉不就是个攒电脑的公司吗,有啥了不起的,暂时先在这里混着吧。现在却隐隐有种自豪感。
在大厅等了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一位女士,穿一身蓝色职业装,头发绾起,打条蓝色领带,年纪在四十岁左右,显得十分干练。我想起来了,她就是当时给我们面试的那个人力资源部张主任。
这个张主任当初面试我的时候,跟我说:“张小宇,你打算应聘我们公司什么岗位呢?”
没等我回答,她又稍微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公司销售主管的岗位基本已经满了,而且竞争很厉害,我感觉你可以先面试销售部的技术支持。这个岗位也非常不错,而且你可以先从技术做起,对你将来的发展会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