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咒语
1 初见金字塔
我一见到大金字塔,便觉得唇干舌燥。
也许是那片沙漠的缘故。那片干燥的黄色沙漠似乎无止境地向远方延伸,连天空也似乎变得干燥起来。
我轻轻地捅了捅妈妈的腰:“妈妈,我口渴。”
“现在不行。”妈妈说着,一只手放在前额上,遮住耀眼的阳光,抬头望着巨大的金字塔。
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是什么意思?我渴了,现在就要喝水!
有人从后面撞了我一下,用外语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游客来看大金字塔。我想:大概全世界有一半的人今年决定在埃及过圣诞节吧。
“可是,妈妈……”我说,我不是存心发牢骚,而是真觉得喉咙干了,“我真的口渴。”
“别像个三岁小孩儿似的。要知道,你已经十二岁
了。”
“可十二岁的大孩子也会口渴的呀,”我喃喃地抱怨着,“空气里都是沙子,把我的喉咙都塞住了。”
“陕看金字塔!”她说,显得有些生气,“我们是来这儿看金字塔的,不是来买饮料的。”
“可是我喘不过气来了!”我喊起来,捂着我的喉咙,大声喘着气。
好吧,我并没有喘不过气来。我说得稍微夸张了点儿,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她把草帽的帽檐儿往下一拉,继续仰望着在热浪中闪闪发光的金字塔。
我决定向爸爸试试看。跟往常一样,他正把头埋在一堆导游书里。这些书,他到哪儿都带着。我觉得他可能还没朝金字塔看上一眼呢。他总是把眼睛埋在导游书里,结果什么风景都没看到。
“爸爸,我真的渴了。”我故意声音嘶哑地低声说。
“噢!你知道金字塔有多大吗?”他问,目不转睛地盯着书上的一张金字塔照片。
“我口渴了,爸爸。”
“十三英亩,加比,”他兴奋地说, “你知道它是用什么做的吗?”
我想说是用“傻油泥”(silly Putty),一种类似橡皮泥的东西,可用来制作各种玩具。——译者注)做的。
他总是在考我。每次我们外出旅行,他总是问我一百万个诸如此类的问题。我想自己一个也���回答对过。
“是一种石头吗?”我回答道。
“对了!”他冲我笑一下,目光又回到他的书上去了,“是用石灰石做的,石灰石石块。书上说有的石块重达一千吨。”
“哇!”我说道,“那比你和妈妈加起来还要重!”
他把头从书上抬了起来,向我皱了皱眉:“这一点儿也不好笑,加比。”
“开个玩笑嘛。”我说道。爸爸对他的体重有点儿敏感,所以我老拿这个跟他开玩笑。
“那你知道古埃及人是怎么搬动那些一千吨重的石头的吗?”他问。
测验还没有结束。
我瞎蒙了一下:“用卡车吧?”
他笑了:“卡车?那时候连车轮子都没有。”
我用手遮着阳光,抬头望着金字塔。真的非常大,比照片上大得多,也干燥得多。
我无法想象在没有车轮的情况下,他们是怎么把那些大石头拉到大沙漠里来的。“我不知道,”我坦白道,“我渴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爸爸说。
这么说,这是一个故意捉弄人的问题。
“爸爸,我真的需要喝点儿东西。”
“现在不行,”说完,他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金字塔,“这非常有意思,不是吗?”
“它让我感到口渴。”我说,试图让他明白我的意思。
“不。我是说,这非常有意思,想想看吧:我们的祖先——你的和我的,加比……可能曾经在这些金字塔旁边走过,甚至参与过它们的建造。我对此感到激动。你呢?”
“我也是。”我说。他说得没错,这的确令人激动。
我们是埃及人,你知道。我是说,我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是埃及人。他们大约在一九三。年搬到了美国。妈妈和爸爸都出生于密歇根。这次,来到我们的祖先所生活过的**,我们都感到很激动。
“不知你舅舅本现在是不是就在那座金字塔里面。”爸爸说着,用一只手挡着太阳。
本•哈萨德舅舅。我差点儿忘记我这位**的考古学家舅舅了。这次我们决定来埃及度假的原因之一,就是要来看看他。此外,我爸爸妈妈在开罗和亚历山大等地有些事要办。
爸爸妈妈自己做生意。他们卖冷藏设备。这工作不怎么有趣,不过有时候他们会去一些好玩的地方旅行,比女口埃及。我总是跟他们一起去。
我转身看着金字塔,一边想着本舅舅。
我猜想,本舅舅和他的工人们正在大金字塔里到处挖掘,探寻着新的木乃伊。他十分着迷于祖先的家乡,在埃及住了很多年了。他是金字塔和木乃伊方面的专家。我甚至在《**地理》杂志上看见过他的照片。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本舅舅?”我问,扯了扯爸爸的胳膊。不巧,我劲儿使得太大了,他手一松,旅行指南掉到了地上。
我帮他把书捡了起来。
“今天不行。”爸爸说着,做了个鬼脸,他不喜欢弯腰去捡东西,因为他的肚子太大了, “过几天你舅舅会到开罗跟我们会面。”
“我们现在为什么不到金字塔里面去看看他是不是在那儿?”
“这是不允许的。”爸爸回答。
“看哪——骆驼!”妈妈戳了戳我的肩,指着前方。
果然,有些人骑着骆驼过来了。其中有一只骆驼好像正剧烈地咳嗽着。我猜它也口渴了。骑在骆驼上的那些人是游客,他们看起来很不舒服,好像不知道怎么从骆驼上下来。
“你知道怎么从骆驼上下来吗?”我问爸爸。
他正眯着眼研究着金字塔顶部。“不知道。怎么下来?”
“也难怪,您是不骑骆驼的,”我说,“而是骑鸭子的。”
我知道,这个笑话并不新鲜,不过爸爸和我乐此不疲。
“看见那些骆驼了吗?”妈妈问我。
“我又不是瞎子。”我没好气地回答。口干舌燥使我心情糟糕透了。再说,看到骆驼有什么好激动的呢?它们看上去很迟钝,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就像我在打完一场篮球比赛后脚上的运动袜一样,臭烘烘的。
“你怎么了?”妈妈问,_边摆弄着她的草帽。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不禁生气地说,“我口渴了!”
“是吗,加比?”她瞟了一眼爸爸,回头继续望着金字塔。
“爸爸,你觉得本舅舅能带我们到金字塔里面去吗?”我急切地问,“那样的话就太棒了。
“不,我觉得不太可能。”爸爸说,他把旅行指南夹在腋下,举起望远镜,“我真的不这样看,加比。我觉得这是不允许的。”
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我不止一次地幻想和舅舅一起进入金字塔,在里面发掘木乃伊和古代的宝藏。把那些复活过来保卫圣墓的古埃及人打败,然后在一番疯狂的追逐战后,胜利逃出坟墓,就像《夺宝奇兵》那样。
“恐怕你只能从外面欣赏金字塔了。”爸爸说着,从望远镜里望着沙漠的远方。
“我已经欣赏好了,”我闷闷不乐地回答他,“现在我们能不能去喝点儿东西?”
那时,我压根儿没想到,几天后,爸爸妈妈就走了,而我却要待在眼下我们所注视的这座金字塔的里面。不是简单地“待”在里面,而是被“困”在里面、“封”在里面——可能永远出不来了。
2 计划改变了
我们从吉萨开车回开罗去。那辆可笑的小汽车是爸爸从机场租来的。实际路程并不远,可对我来说却显得很漫长。那辆车就比我的那些遥控汽车玩具稍微大一点儿,它每颠一下,我的头都会撞到车顶上。
我把“游戏男孩”(一种电池驱动便携式电子游戏机。——译者注)带来了,可妈妈硬是让我把它放在了一边,说这样我就能欣赏路边的尼罗河了。尼罗河很宽,河水是深褐色的。
“今年圣诞节,你班上别的同学可能看不到尼罗河哟。”妈妈说。热风从车窗吹进来吹拂着她的棕色头发。
“现在我可以玩游戏机吗?”我问。
我的意思是,说到底,尼罗河没啥稀罕的,不就是一条河嘛。
大约一小时以后,我们回到了开罗那狭窄而拥挤的街道上。爸爸拐错了弯,把车开到一个集市上去了。结果在一条小巷子里,我们被前面的一群山羊堵了将近半个小时。
直到我们回到宾馆,我才喝到了饮料。那时,我的舌头已经跟一根意大利腊肠那么大了,像艾维斯的舌头一样,直垂到地板上。艾维斯是我们家的一只可卡犬。
我要说一件关于埃及的好事。这里的可乐跟家里那边的一样好喝,也是经典可乐,而不是其他品种。他们还给你很多冰块,我喜欢把它们放在嘴里嘎吱嘎吱地嚼。
我们住的是套间,里面有两个卧室和一个起居室。从窗外望出去,就能看到街对面的一幢摩天大楼,跟其他城市没什么两样。
起居室里有一台电视机,但里面的人都说阿拉伯语。反正那些节目看上去也没啥意思,大多数是新闻。**的英语频道是CNN,可那里面也都是新闻。
我们正要讨论去哪里吃晚饭,电话响了。爸爸到卧室里去接电话。几分钟后,他把妈妈叫了进去,我听到他们俩在里面商量着什么。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所以我估计他们谈的事跟我有关,因为他们不想让我听见。
几分钟后,他们俩都从房间里出来了,看上去有些着急。我的**个念头是,电话是我奶奶打来的,是艾维斯出事了。
“什么事?”我问道,“是谁打来的?”
“你爸爸和我得去趟亚历山大,就现在。”妈妈说,坐到我身旁的沙发上。
“啊?亚历山大市?”我们原本打算这个**才去那儿的。
“是生意上的事儿,”爸爸说,“有个非常重要的客户想明天—早跟我们见面。”
“我们必须乘一个小时后的飞机。”妈妈说。
“可我不想去,”我对他们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想待在开罗看本舅舅。我想跟他一起去金字塔。你们答应过的!”
我们争论了一会儿。他们试图说服我,说亚历山大市有很多很酷的东西值得一看,可我就是不动摇。
*后,妈妈想了个办法。她走进房间,我听见她跟谁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她微笑着走了出来。“我跟本舅舅谈过了。”她宣布。
“哇!金字塔里有电话吗?”我问。
“没有,我打到他在吉萨的小旅馆去了。”她回答,“他说要是你愿意的话,在你爸爸和我去亚历山大市这段时间,他会照顾你的。”
“真的?”这听起来有些出人意料。本舅舅是我见过的*酷的人之一,有时候我简直不相信他是我妈妈的见弟。
“你自己定,加比。”她说道,瞟了一眼爸爸,“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也可以跟本待在一起,直到我们回来。”
这么说我可以选择。
我连十分之—秒钟都没考虑,就宣布:“我要跟本舅舅待在一起!”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妈妈说,神神秘秘地笑着,“没准儿你要再考虑一下的。”
“我才不管是什么事呢,”我坚持说,“我选择跟本舅舅在一起。”
“莎莉也在度假,”妈妈说,“她也跟他待在一起。”
“可恶!”我大叫一声,扑到沙发上,用双拳捶着沙发垫。
莎莉是本舅舅的女儿,很傲慢。她是我**的表姐妹,和我同岁——十二岁——可她觉得自己很厉害。她爸爸在埃及工作,她则在美国上寄宿学校。
她长得很漂亮,而且她知道这一点。人还算聪明。上次我见到她时,她长得比我高一点儿。
那是去年圣诞节的事了,我记得她玩《**马力欧世界》能玩到***。可那不公平,因为我没有**任天堂,只有普通的任天堂,所以我从没有练习的机会。
我觉得这正是她*喜欢我的地方,她可以在玩游戏等方面击败我。莎莉是我认识的人中*要强的。她什么事都要做得*快、*好。要是周围的人都得流感,她也一定是**个要得的!
“别那样捶沙发!”妈妈说。她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了起来。
“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想跟我们一起走?”爸爸问。
我想了想。“不,我要和本舅舅待在这里。”我决定了。
“你不会和莎莉打架吧?”妈妈问。
“是她要和我打架。”我说。
“你妈妈和我得赶紧走了。”爸爸说。
他们进房间去收拾东西。我打开电视,看着里面讲阿拉伯语的游戏节目。那些做游戏的人笑个不停。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我连一句阿拉伯语都昕不懂。
过了一会儿,妈妈和爸爸拉着箱子出来了。“我们快来不及了。”爸爸说。
“我跟本讲过了。”妈妈告诉我,用手理着头发,“他一个小时后来这里。加比,你不介意一个人在这里待上个把小时吧?”
“什么?”
这不能算是回答,我得承认。只不过她的问题吓了我一跳。
我是说,我从没想过,我的亲生父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个陌生城市的大宾馆里,我连这里的话都不会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没问题,”我说,“我不会有事儿的。我就看电视,等着他来。”
“本已经在路上了。”妈妈说,“他和莎莉很快就会到的。我已经给宾馆的经理打过电话了,他说他会不时叫人上来看看你。”
“这服务生怎么还没来呀?”爸爸闻,紧张地走来走去,“十分钟前我就给前台打过电话了。”
“待在这儿等着本,好吗?”妈妈对我说。她走到沙发后,靠在上面,捏着我的耳朵。不知怎的,她以为我喜欢那样。“别出门。就在这里等他。”她低下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不会乱跑的,”我回答,“我就坐在沙发上,哪儿也不去,厕所都不上。”
“你难遭就不能正经一回吗?”妈妈摇了摇头。
有人在大声敲门。宾馆服务生——一个弓着腰的老人来帮他们拿行李了。他看上去似乎连个羽毛枕头都搬不动。
妈妈和爸爸十分着急,他们拥抱了我,叮嘱了我几句,再次提醒我一定要待在房间里。接着,门在他们背后关上了,房间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非常安静。
我打开电视,只是想使房间里多点儿声音。游戏节目已经结束了,现在,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正在用阿拉伯语播报新闻。
“我不怕!”我大声说。可是我觉得喉咙发干。
我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太阳快落下去了。对面摩天大楼的影子投到街道和宾馆的墙上。
我拿起可乐,吸了一口。味道很淡。我肚子咕咕直叫,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饿了。
我想到了客房送餐服务。
转念一想,我决定*好还是别叫客房服务。要是我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只会说阿拉伯语怎么办?
我瞅了一眼时钟。七点二十分。但愿本舅舅能快点儿来。
我不是害怕而是希望他快点儿来。
好吧,也许我是有点儿紧张。
我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又试着用游戏机玩俄罗斯方块,可就是集中不了精神,灯光也不够亮。
莎莉很可能是玩俄罗斯方块的高手,我苦恼地想着。他们到底在哪儿?为什么还没到?
我开始产生一些可怕的想法:如果他们找不到宾馆怎么办?如果他们走错了路,找到别的宾馆去了又怎么办?如果他们发生了可怕的车祸,都被撞死了,我得一个人在开罗过好多天怎么办?
我知道,这些想法都很愚蠢。可是当你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等人时,—般都会产生这种想法。
我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把那只“木乃伊之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来了。
这只手很小,只有一个孩子的手那么大,包着一层褐色的薄纱。这是几年前我在一户人家在车库抛卖旧物时淘来的。我把它当做我的护身符,一直随身带着它。
把它卖给我的那个男孩把它叫做“召唤师”,他说那是用来召唤邪恶灵魂之类的。我对此并没在意,我只是觉得仅花两美元就能买下它真是太值了。我是说,能在人家抛卖旧物时淘这么—件宝贝可真不容易!没准儿它还是真的呢。
我一边在起居室里踱步,一边用两只手抛着它。电视上的节目开始让我感到紧张,于是我便把电视给关了。
可现在屋里的寂静又让我紧张起来。
我用巴掌拍着木乃伊之手,继续在屋里踱着步。
他们到哪儿了?按说应该到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