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作了断
世上*痛快的事就是了断,*智慧的事也就是了断。
中国禅宗二祖慧可大师,从小志气不群,博涉诗书,却又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五灯会元》记载他精通玄学。另据野史说他尚武,从过军打过仗,曾杀人无数。从后来慧可挥刀自断手臂的作为来看,慧可修的可以叫做——武士禅,又可称侠客禅。
禅宗的机锋用语里有许多军事战斗术语,很多禅师极有英雄气概,这与慧可大有干系。
慧可在达摩祖师面壁的山洞前跪了三天三夜,雪下个不停,达摩祖师还是不出来见他,慧可就抽出背上锋利的刀,刀光与雪光辉映的一刹那,鲜红的血光四射,一条手臂掉在雪地上。
达摩祖师猛听见“嗨”的一声,就从洞里走出来。
达摩祖师不动声色问他:“小伙子,你这是千什么?”
慧可坚毅地答道:“请你为我安心。”
达摩祖师喝道:“拿心来!我为你安。”
慧可一愣,喃喃道:“我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心。”
达摩祖师灿然一笑:“我已经为你安心了。”慧可当下大悟:“我已了断,我已安心。”
这,就是中国禅宗的威猛缘起。
一刀剁掉虚无手,
一喝顿断问题心。
慧可茫然的那一刹那,空阔无边,冰清玉洁。
如���对阵,见血封喉。稳、准、狠,呵呵,要命要命,要心要心。释迦拈花一笑,隐藏万千杀机,达摩粲然一笑,烦恼之军荡平。
以暴易暴非易事,
不取贼王莫出手。
出手就要作了断,我以我血为好酒。
壮哉,禅者!奇哉,禅者!
我姐在广州打工,春节大老远跑过来看雪,游长城。我说:“现在长城风太大,*好别去,一去准感冒。”她又问怎么还不下雪?我说:“雪已经下过了。要等再下雪,除非是年过了。”
这样,她既没看到北京的雪景,也没去长城,怏怏不乐地回了广州。
而此时,我的书窗下面正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昨天我还教我的侄女王怒读鲁迅《野草》中的《雪》呢。下雪那天,我刚好去香山给一个好朋友朱病起送稿费过去,欣赏了一回**的“西山晴雪”。
如果此时去长城,当然雪景是极可观的。
我姐怀着遗憾离开北京。
我长住北京,因此美景无遗。
所谓了断,有时指离开——“走”。
有时指留下来——“不走了”。
“不走了”是*大的了断。
这种了断如此彻底,因此处处可见奇景。
王少农与熊晋仁一起喝茶。
熊晋仁兴奋地说:“我有好茶。”
只见他先把茶具洗干净,用手轻轻在茶简里撮出几撮茶叶,放进茶壶里,注开水,紧紧盖上,藏宝一样放在桌上。过了几分钟,他忽然把泡开的茶水倒掉。刚开始,王少农对他此举甚感不解。
只见他又在茶壶里注上水,又紧紧盖上,又藏宝一样放在桌上。过了几分钟,他笑着说:“可以了!”
于是把壶中之茶一一倒在精致的小茶杯里。
王少农细细品之。
有山雨之清香,有甘泉之凉味,有明月之奇色。
王少农赞日:“好茶!”
问他为何倒掉头开?
熊晋仁说:“茶诀有云:‘头汤味浊,二汤味清。’我当然要取清者饮之。”
王少农因此悟出:人的一生也是“头汤味浊,二汤味清”。应该先把以前的事“倒掉”,现在的事才能做好。
“倒掉”谓之了断。
了断就是了结、截断,强行分开。
人们常滥用“自然”一词,自然其实就是强行。很多事你想自然而然那是不可能的,你强行去做,反而自然了。当然这要看是什么事。
古代有个百了和尚.百了和尚喝酒无量,醉了就不喝了。他也念佛,不想念就不念了。他师父骂他懒,要他一定念满三千遍。百了和尚说:“我不想念了。”师父拿他没办法。他嫌寺里规矩太多,一个人跑到后山躲起来打野兔吃,引来了一大群和尚。他干脆也建一寺,就叫“寺后寺”。刚建不久,忽又弃寺而去,云游四方,据说后来修得善果。
百了和尚名言:“一了不如百了,百了又不如不了。”
所谓“不了”,就是不了了之。
他做什么都不了了之,正是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之真义。
很多事差不多就行了。
很多事不做也行。
很多事做了就做了。
做还是不做,随你的心。
但你首先要明白你的心是什么。
如今有个一了,搞书法的。一了为人乖张,看样子却*老实不过。一了的书法受日本人井上有一的影响很大,颇为不俗。
一了决心与中国书法作了断。他曾做了一个行为艺术“墨浴”。全身脱得精光,当众用墨洗澡。说是洗澡也不是洗澡,那墨能把身上洗干净吗?纯属往自己身上抹黑。一了此举痛快淋漓,但并未达到他自己希望的“一了之境”。
释迦牟尼佛问:“须菩提,假如菩萨用装满恒河的沙粒那么多的世界之宝用来布施;假如又有人懂得一切法都是无自我的,并得以获得无生无相的境界,那么后者所得的功德要比前者的多。”
须菩提问:“这是什么原因呢?”
释迦牟尼佛回答:“因为诸位菩萨都不接受福德。”
须菩提问:“为什么菩萨不受福德。”
释迦牟尼佛回答:“菩萨所作福德就是要无形无相,不执著,当然不应贪恋福德,所以说菩萨不受福德。”
释迦牟尼佛问:“须菩提,你认为可以凭佛的身相来见如来吗?”
须菩提回答:“不可以。”
释迦牟尼佛问:“为什么呢?”
须菩提回答:“因为佛所说的身相,都是虚妄不真的。如果能把各种因缘断绝,你就见到如来的法身了。”
禅门以了断始,首先就要去掉虚妄与执著。了断就是李商隐说的“断无消息石榴红”。风筝断了线,才会踏踏实实掉在地上。人断了念,才会踏踏实实做人。
自达摩大师从西土来,只是觅个不受人惑的人。
——临济义玄
心里没有包袱
越轻松,越正确。
慧可晚年混迹四方,常有惊人之举,或人酒馆喝酒,或在屠宰场帮忙,甚至常在妓院鬼混,风流浪荡。
禅宗三祖僧璨初见慧可时,问慧可:“我身患风湿病很久了,可见业障深重,和尚有什么妙法与我忏除罪孽?”
慧可:“把你的罪拿出来,我为你忏除。”
僧璨沉吟了很久,疑惑说道:“我拿不出罪来。”
慧可大笑:“我已经帮你忏罪完毕。”
僧璨当下释然,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自在过,也从来没有这样放心过。随即欢欣说道:“**才知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
忏悔罪恶过失,是所有宗教里必不可少的,无可厚非。但每有人强化罪孽的坚固性、实存性,以此威胁信徒就范服从,并多有以忏罪为名榨取信徒钱财的。如罗马天主教庭的“赎罪券”。
让人永远带着罪恶的恐惧生存本身就是*大的罪恶。
人有多轻松,就有多厉害。
人的一生应是扔包袱的一生,应是做减法的一生。
统治者给老百姓减负,那么它就统治得更长。
人给自己减负,才能走得更远。
世上*罪恶的是“拯救者”,以上帝自居。他一面给人加大包袱,一面给人减小包袱,先把人黑一把,然后又扮一下白脸,这是一种整人手段。
那天我在车上对曾德旷说:“有人先把你的东西夺去,然后又还给你,你不要感谢他。”
不应该这样:夺去的一定要夺回!
应该这样:夺去的就让它夺去!
让它多,自己越少越好。
“逝者如斯夫”,去而不返,难道不是这样吗?丢了东西就丢了,不必再找寻。
少一点好,比少一点更好的是没有。
有一个人很想回到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去看看,终于有**他回去了,发现那里一切都变了,于是他很失望。其实他知道会这样,但他口上还假装说:“怎么会这样?”
这就叫自找失望,又何必呢!
不要寻找什么旧东西。
也不要创造什么新东西。
随遇而安,方能收获*大。
不要牵挂,要放下。
熊晋仁与王少农话别。
熊晋仁说:“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王少农说:“什么时候回来?”
熊晋仁说:“过了年吧!”
年很快过了,熊晋仁还没回来。王少农给他打电话。
王少农说:“什么时候回来?”
熊晋仁说:“春天吧!”
春天很快过去,熊晋仁还没回来。王少农又给他打电话,他又说夏天。夏天很快过去,他又说秋天。秋天很快过去,他又说冬天。问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他就说:“不知道。”
从知道到不知道,终于安心了。
王少农于是不再给他打电话。忽然有**,他接到熊晋仁的电话,说:“我回来了,快来香山玩吧!”
比丘僧团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内部的矛盾不可避免。
**,僧团内有一位比丘犯了错,持律比丘认为他违犯了戒律,但那位比丘认为自己没有犯错。双方争执不下。
佛陀知道了此事,便告诫众比丘说:“你们不要争吵斗骂了。这样下去,无益于僧团内部的团结。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过去有一位长寿王,被邻国的贪王侵占了国土,又被贪王在街头烧杀。他的儿子化装成他人,隐藏在贪王身边,准备伺机为父报仇。当贪王熟睡时,长寿王之子准备拔剑刺杀贪王,但他想到父王临终前不要报仇的话,于是弃剑于地。他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贪王。贪王听后,极为感动,于是将夺得的国土还给长寿王之子。*后,两国结成友邦。”
你看,连父仇都可以放下,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佛陀讲的这个故事意在指出:为人需轻松,一切外加的都要去掉,保留内在的本性就可以了。不但如此,到*后连所谓“内在的本性”也一并去掉。无内无外,内外无害。
无明智慧等无异,当知万法即真如。
——慧可
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不说别人,不说别人,别把自己当上帝。
有**,耶稣在郊外遇到很多人拿着石块,准备砸死当地一个有名的妓女抹大拉。抹大拉一直在当地招揽来自世界各地的富商嫖客,是一位向全世界卖淫的人。当地的犹太人因此要按犹太律法处死她。
耶稣看到这个女人就起了慈悲心,就对众人说道:“你们中谁如果从来不曾犯过一点罪,请站出来投**块石头。”
众人心里有愧就散去了。
抹大拉对耶稣感激涕零。耶稣对她说:“你走吧,以后不要这样了!”
佛说这个世界的生命都是流浪儿,浪荡无依。人与人莫不一样,因此管好自己就行了。
禅已经被浪子们弄得很轻飘浮华。禅,应当重新面对厚实的大地;大地在根本上也是飘移的,但这不是无视生命真实遭遇的理由。
如果无视真切苦难,禅者诗意地安居,不过自欺欺人而已。轻浮是禅门的耻辱和不义。
“流氓”这个语词的古老源头,指称那些被迫丧失土地家园的人,本文的“流氓”还泛指丧失灵魂家园的人,不局限于一般所说的违忤了人伦道德的伦理失败者。
逃亡者是**代流氓:丧地者。
禅不是逃避现世苦难的致幻剂。禅是直面人生的一切有限罪苦后的无畏担当,在无畏担当着生命的一切重负的精神实践中,才能真实露出觉悟的欢喜与解脱的笑容。
老子说“重为轻根”。
佛陀说:智慧树必须得有大悲水浇灌,才能开花结果。
王少农与熊晋仁月下谈禅。
王少农说:“月为何明?”
熊晋仁说:“你这个问题提得怪。”
王少农紧紧迫问:“哪里怪?”
熊晋仁说:“已经发生的事,你却追问它,这就叫怪。”
王少农大悟:“本来就明?”
熊晋仁说:“本月来就明,就不要再问为什么明了。”
有一尊者对许多疑问无法找到答案。他想如果佛陀能为我解决这些疑问,我就跟他学习梵行。于是他便向佛陀救教。
尊者说:“如果您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请您告诉我。如果您不知道答案,也请直言告诉我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佛陀听了,微笑着说:“尊者,我以前是否跟你讲过,我为你解答这些问题,你才来跟我学习梵行吗?”
尊者回答:“您没有这样说过。”
佛陀又问:“我有没有说过,如果我说出世界是永恒的等这些问题其中哪一个是真理,哪一个不是真理,你才来跟我学习梵行吗?”
尊者回答:“没有这样说过。”
佛陀又问:“我原来没跟你说过,我一定要解答这些问题,你才来跟我学习梵行!你也没有这样向我提起过同样的问题。你这样的愚痴者为什么要做出一副虚妄的模样诬赖诽谤我呢?”
佛陀视他人对自己寄希望为诽谤,真是至真之言。写书的人写书为生,目的是赚稿费,如果有读者读了某本书,以此为真理,并以作者为导师,这也是诽谤。
人都只能说自己,一旦评论人,无论说好说坏,都是诽谤人。
你帮助人等于说别人不行,帮助人就是侮辱人。
你拯救人等于说别人没有能力自救,拯救人势必毁掉一个人自救的能力。等于毁了一个人。
因此你不要管别人,不要说别人。
要救救自己,要说说自己。
你是你自己。
一切不关他人的事。
管天管地你管不着,但你可以管好自己的心。
才有是非,纷然失心。
——僧璨
该如何便如何
可以禁欲,不可以禁锢。
一个老婆子供养一个住茅棚的僧人,每天给他送茶送饭,如此三年。
有**,老婆子为了考验僧人的修行,就叫她年轻漂亮的侄女去送饭,叮嘱道:“你去对和尚投怀送抱,百般挑逗,看和尚如何。该如何便如何。”
侄女好奇,把饭菜送去给僧人吃,等僧人吃完以后,这位大胆的侄女果真向僧人眉目传情,言语挑逗,并以身手刺激。僧人不为所动,说:“我心如枯井,姑娘珍重,你走吧!”
侄女回来一说,老婆子大怒:“想不到三年来养了一个俗汉!”马上带着侄女把茅棚烧了,把僧人赶走。
禅宗一代巨匠虚云和尚在自叙年谱里说,一次他夜晚在江浙水乡坐船,人很多,男女混杂挤在一起。这正当夏天情欲旺盛之时,船里无灯,半夜里睡在虚云身旁的一位性感美女裸身向虚云进攻,虚云后来说很庆幸没有失身,保住了戒体。
虚云是一奇僧,年轻时他父亲为他娶了两房妻子,夜里与两位妻子入洞房后大谈佛法,拒绝上床,第二天一早逃走出家走了。
佛典记载,佛陀为了度化他的堂兄弟阿难出家,就对他说:“你出家好好修行,修行成了就可以与天上的仙女同乐,那才叫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