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地仙村古墓
话说古墓中所藏珍异宝货,多有“未名之物”,也就是没有记载不知来历的古时秘器重宝,本不该是人间所见的,一旦流入民间,教凡夫俗子见了,怎能不动贪念?即便不肯倒卖了取利,也必是想借此机会,搏此浮空的虚名出来。可见“名利”二字,实是害人不浅。
我下南洋从海眼里打捞出的青铜古镜,正是一面世间罕有的“周天卦镜”,本以为会由陈教授将古镜上交**收藏,却没想到,*后竟被一心要“暗中做出番大成就”的孙教授骗了去,倘若不是被我在博物馆中捡到工作记录本,至今还教他蒙在鼓里。
我和Shirley杨、胖子三人。当即拿着笔记本上门兴师问罪,孙教授被我抓到了把柄,苦求我们千万别把他“私下里藏了文物在家暗中研究”之事检举揭发出去,这事非同小可,他本来就得罪过不少人,万一被上级领导或者哪个同事知道了,**是身败名裂的弥天罪过。
我虽然恼他私藏青铜古镜,却并不真想撕破了脸让他下不来台,所以点到为止,告诉孙教授说。既然你已经有了悔意。现在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咱们的政策就是既往不咎,以后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事。 ……
我和胖子提出的条件,一是让孙学武写检查。现在虽然不流行“跟斗私字一闪念(迷茫中)”了,可把所犯错误落实到书面上,还是有必要的,万一这老头将来不认账了,拿出按了手印白纸黑字的检查书来,就能把它移交有关部门处理,内容完全按我地意思,我念一句他写一句,名为“检查”,实为“口供”。
随后还要将古镜古符完璧归赵,都还给陈教授,不管怎么说,献宝的功劳也轮不到孙教授,但此事乃是后话,眼下我们得先借此物一用,得让孙教授带我们去找藏有丹鼎天书的地仙村古墓。
孙教授带我们去找藏有丹鼎天书的地仙村古墓。
那位精通观山指迷妖术的明代地仙,虽然把自己的坟墓藏得极深,但以盗墓古法“问”字诀,使用海气凝聚不散的青铜卦镜,却有几分机会可以占验出地仙村的风水脉络,然后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便能进去倒斗,取了千年尸丹回来。至于地仙村古墓中有无野史上��载的“尸丹”,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我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了救回多铃的性命,就不能视而不见。
孙教授听闻这个要求,当即连连摇头,说此事比登天还难。人油蜡烛、青铜卦镜如今都在眼前。那支人油蜡烛,正是打捞队从海眼里带回来的,不过不是真正的人油人脂提炼而成,而是使用南海黑鳞鲛人的油脂制成,可以长明不灭,风吹不熄,凑合着完全能用。
一龙一鱼的青铜卦符也有了,两枚古符可以推演出半幅卦象。但并不知道两枚古符有何玄机,解不开无眼铜符的暗示,根本没办法使用。另外*关键的是没有时间了,古镜保存不了多久了。
Shirley杨自从到了孙教授家,始终未发一言,此刻听得奇怪,不禁问道:“何出此言?为什么要说古镜没有时间了?”
我也拍了拍孙教授的肩膀,警告他说:“别看您是九爷,可我们对于稽古之道也不是棒槌,您要是信口开河,可别怪我们不给九爷留面子。”
孙教授说:“什么九爷不九爷的,这话就不要提了吧,我当初受过刺激,听这话心里难受啊。而且事到如今,我还瞒你们什么?你们自己看看,这面用归墟龙火铸造的青铜古镜,保存不了几个月了。”说着话。便翻过镜面让我们去看。
那古镜背面的火漆都已被拆掉了,古纹斑斓的镜背就在面前。我和Shirley杨、胖子这三人先入为主,潜意识里还将此镜视为秦王照骨镜.看到镜背,就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免得被此镜照透了身体,沾染上南海僵人的阴晦尸气。
但见到镜背却并无异状,才想起这是面青铜卦镜,与千年镇尸的秦王照骨镜无关,凑过去仔细一看,才明白孙教授言下之意。
原来归墟古镜*特殊之处,乃是阴火淬炼,南海海眼中的海气,氤氲于铜质之内,万年不散,使得铜色犹如老翠。但此镜流落世间几千年,它在沉入海底前的*后一位“收藏者”,或者说是“文物贩子”,根本不懂如何妥善存放这件稀世古物,可能是担心铜镜中的海气消散,竟用火漆封了镜背。不料是弄巧成拙,火漆与归墟青铜产生了化学反应,镜背的铜性几乎被蚀尽了。现在青铜古镜中的生气,所剩仅如游丝,铜色都已经变了,大概过不了太久,卦镜便会彻底失去铜性,沦为一件寻常的青铜器。
我知孙教授不是扯谎,只是见寻找地仙古墓的设想落空,不免有些失望。正想再问问有没有别的途径,这时胖子却说:“一早起来到现在,只吃了两份煎饼,要是过了饭点儿,肚子就该提意见了。孙老九甭说别的废话了,赶紧带上钱,咱们兵发正阳居开吃去也。”
孙教授哪敢不从,好在刚发了工资和奖金,加上补贴和上课的外快,全部原封不动地带上,把我们带到赫赫有名的正阳居。这个国营饭店专做满汉大菜,我和胖子慕名已久,心想这都是孙教授欠我们的,不吃白不吃,自然毫不客气。但一问才知道,原来想吃满汉全席还得提前预订,只好点了若干道大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孙教授脸上硬挤着笑,也不知他是心疼钱包,还是担心东窗事发,总之表情非常不自然,他先给胖子满上一杯酒,赔笑道:“请……请……”
胖子十分满意,举起酒杯来,“吱儿”一声,一口嘬干了杯中茅台,咧着嘴笑道:“孙教授啊,甭看你是九爷,认识字儿比胖爷多,可胖爷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不会喝酒的主儿。瞧见没,刚我喝的这个叫虎抿,长见识了吧?赶紧给胖爷再满上,让胖爷再给你表演个*拿手的鲸吞。”
我估计孙教授此时把胖子鲸吞了的心都有,但他受人所制,只好忍气吞声地给胖子又是斟酒又是夹菜,我看在眼里,忍不住有些好笑,心想这才算出了气。思量着也要耍他一耍,却见一旁的Shirley杨秀眉微蹙地望着我,眼神中有些埋怨之意,显然认为我和胖子的举动有些过头了。这位孙教授虽算不上德高望重,但毕竟也是一位有身份的学者,已经道歉赔过罪了,怎么好如此对待他?
我并不以此为意,心想:“孙教授这厮如此可恶,要不这么折腾折腾他。以后他未必能吸取教训,不把他批倒批臭已经算便宜他了。”可我也不忍让Shirlev杨觉得为难,只好闷头吃喝,不和胖子一起寻开心了。
这时孙教授又给Shirley杨倒了杯酒,叹道:“一念之差,我是一念之差啊,请杨小姐回去之后,千万别跟老陈提这件事,否则我这辈子再没脸去见他了……”
Shirley杨安慰他道:“您放心吧,我发誓只字不提,也不让老胡他们说,古镜就由您亲手还给陈教授好了。”
孙教授就盼着她这句话,犹如接了一纸九重大赦,喜道:“如此*好,如此*好……”
我听到此处,抬头看见孙教授双眼闪烁,除了劫后余生般的欣喜光芒之外,还藏有一丝很微妙的神色,虽是稍纵即逝,却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心念一闪,当即就把筷子放下,插口道:“不行,青铜古镜和调查大明观山太保的笔记本,以及那份检讨书,都得先放我这存着,我要先研究研究还有没有别的途径找到地仙古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由不得别人。”
孙教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Shirley杨,看他表情,好像是在问:“你们两位,一个说还,一个又说不还,到底谁说了算?”
我不再理睬孙教授,转头和胖子干了一杯,侃些个饭桌上的段子。Shirley杨见状,只好无奈地对孙教授耸了耸肩,说了声:“Sorry”
孙教授这才知道Shirley杨原来是做不了主的,便又来给我敬酒,央求道:“胡同志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呀,当初你们在陕西,找我打听了许多紧要之事,我当时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歹也算帮过你们一场,就让我亲自把铜镜还给老陈吧。”
我也很诚恳地告诉孙教授:“孙九爷,要不是你在陕西帮过我,这回**轻饶不了你。你私自窝藏我们打捞回来的国宝,知不知道这是拿人命换回来的东西?此事我可以不追究了,但我不是开玩笑,我确实计划要拿这些东西入川寻找地仙村古墓,在此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在你手里。不过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选择同我合作,只要你肯出力,帮我找到这座古墓博物馆,里面收藏的周天卦图,你尽管拿去研究,到时候反动学术权威的头衔非你莫属。”
孙教授听罢沉默半晌,抓起酒瓶来“咕咚咚”灌了几口,不多时,酒意上头,已紫涨了脸膛儿。他盯着我压低了声音说:“胡八一,你小子这是逼着我带你们去盗墓啊!”
我笑道:“孙九爷您终于开窍了,不过您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可都是老实孩子,只是想去实地考察一下地仙古墓的传说是真是假,另外您偷着研究民间的盗墓手段,难道就没有非分之想?”
孙教授苦着脸说:“地仙村是明代盗墓者观山太保所造,藏在深山里边,我研究民间盗墓秘术,动机和你们一样,只是想找到方法证实它的存在,可没想过要去盗墓。”
我心想酒后吐真言,趁着孙教授喝多了,我得赶紧问他一个实底,就问他观山太保、封王坟、地仙村、丹鼎异器、机关埋伏这些传说,都是否可信。
孙教授说,当年流寇入川,几十万人也没将它挖出来,现在根本就没人相信地仙村的存在了,费尽心血收集了许多资料,越来越多证据都显示,四川确实有地仙墓,墓中藏纳了许多各代古墓的棺椁冥器。但此事却得不到其他人的认可,某位权威人士指责说——这类民间传说极不可信,是源于“缺乏知识、迷信、痴心妄想”而产生的原始奇思怪论,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幼稚想象,谁相信谁就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我们听这话说得可真够损的,想不到孙教授竟被扣了这么多帽子.不禁也替他叫这撞天的屈。世上之事,向来是“说无易、说有难”,是一种很普遍的从众心理,坚持守旧心理和唯科学元素论,必然会缺乏面对新事物新观念的勇气。我心生同情,就劝他再喝几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好在还能一醉解千愁。
不料孙教授量浅,刚才灌了几口白酒,酒入愁肠,整个人已然是七荤八素。胖子只好半拖半架着,带他出去呕吐。我望着他脚步踉跄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对Shirley杨说:“孙教授也是个怀才不遇的,他这大半辈子恐怕都是活得郁郁不快……”
Shirley杨忽然想起一事,帮我倒了杯酒,问道:“对了,你们为什么称孙教授为九爷?他排行第九吗?”
我说那倒不是,他排行第几我不知道,其实“九爷”是种戏谑的称呼。在文化大革命十年动乱的时候,我们管知识分子叫做“臭老九”,这是从“官、吏、僧、道、医、工、猎、民、儒、丐”的排名而来,因为儒排第九,曾经有人引用《智取威虎山》中的台词说“老九不能走”,意思是不能把知识分子都赶走,所以当时才推广普及了“老九”这种说法。不过这些观念早已被时代淘汰了,我和胖子刚才称孙教授为“九爷”,不过是同他开个玩笑而已。
说话间孙九爷已经吐完了,又被胖子架回来重新坐下。他已烂醉如泥,连神志都有些恍惚,坐在席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他脑中在想什么,竟似鬼使神差般莫名其妙地嘟嚷起来:“好个大王,有身无首;娘子不来,群山不开;烧柴起锅,煮了肝肺;凿井伐盐,问鬼讨钱;鸟道纵横,百步九回;欲访地仙,先找乌……”
第二章 潜逃者
我听孙九爷口中所言半文半白,像是古诗,又像是顺口溜,而且内容离奇,一时间难解其意,直听到“欲访地仙”四字,心中方才醒悟:“多半是寻找地仙古墓入口的暗示!”
这时胖子在旁说道:“这孙老九,不会喝就别喝,你能有胖爷这酒量吗?你瞧喝多了就开始念三字经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赶紧把胖子的嘴按上,支起耳朵去听孙教授酒醉后的“胡言乱语”。可他说完“欲访地仙,先找乌……”就再没了下文,伏在桌上昏睡不醒,口中再也不说什么了。
我心痒难忍,恨不得把孙教授的嘴掰开,让他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再说一遍,关键是那句:“想找地仙墓封王坟要先找到黑什么?”开头的几句我没仔细听,现在想想,好像是“什么好娘子给大王煮下水”。
Shirley杨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她说:“不是什么好娘子煮下水,孙教授刚才说的应该是——好个大王,有身无首;娘子不来,群山不开;烧柴起锅,煮了肝肺;凿井伐盐,问鬼讨钱;鸟道纵横,百步九回;欲访地仙,先找乌……” 。
我赶紧把这几句话记到笔记本上。看来孙九爷还有些关于地仙古墓的资料藏在肚子里,他情绪激动多喝二两,这才无意间吐露出来。他这几句不囫囵的话中究竟有什么哑谜,我们根本无法理解。
Shirley杨说:“‘好个大王,有身无首’?想来王字无头,正是个土字,会不会是个藏字谜?暗示着地仙古墓中的秘密?‘娘子不来,群山不开’,这句又是藏的什么字?应该不是字谜,后面几句都拆不出字来。”
我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有身无首的大王?谁是无头**?开山娘子又是谁?这**句都想不明白,后面的暗示自然没有头绪。”
胖子说:“待胖爷去找杯凉水来,把孙九爷喷醒了,再严加拷问。如果不肯说实话,咱就得给他上手段了,什么辣椒水、老虎凳之类的狠招,都往他身上招呼,大刑伺候。”
我摇头说:“咱们这不是渣滓洞、白公馆,孙教授也不是被捕的革命者,怎么能对他用刑?我看今天就别折腾他了。一会儿咱们吃完饭,就把他带回家.等他清醒了再问不迟,谅他也不敢有所隐瞒。”
随后我们三人满腹疑问地吃了饭,由Shirley杨付了钱,带着孙教授回到我住的地方。在院门口,孙教授迷迷糊糊地问我:“嗯?这是哪里?别让我去农场。我不是右派.不是叛徒,我没杀过人……”
我安慰他道:“放心放心,不会武装押送你去劳改农场。您看这是到我家了,这地方叫右安门啊,被打成右派也不要紧,不管是哪国的右派,只要住到这右安门……一发地安稳了。”我心中却疑惑更深,心想:“孙教授杀过人?他杀了谁?他脾气虽然不好,却不像是能杀人的主儿。杀人不是宰鸡,那可不是谁都有胆子下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