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当华恩把夏夫带到**研究院时,正值隆冬。
男孩裹着件昂贵温暖的黑狐狸皮大衣,但仍不能掩盖**外套下的疲惫与干枯,他还不到七岁,却已经像个被风干的白面包,失去了这年纪该有的湿润与活力。
他郁郁寡欢地坐在会客室柔软的羊皮沙发上,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带着对他生命中那些华贵的、**的,乃至可怕的东西的厌倦。
“这就是‘叛神者’巴尔贝雷特家族的正统血脉?根本就是只包了一层皮的骷髅啊。”史蒂夫嘲笑道,斜睨了一眼华恩。他是**研究院现任的院长,白发总是梳理得纹丝不乱,眼神却又过于活跃,华恩虽然是个**的法师,但在他跟前资历还是低了一大截,这会儿只有听训的份。
**研究院是大陆魔法器质性研究的*高机构,他们现在正待在核心实验室里,这里位于地下一百英尺处,四通八达得像蚂蚁巢,放置着各种仪器,也关押着许多珍贵的生物。
“他、他从不哭,不反抗,不生气,也不说话,”年轻的法师结结巴巴地说,“他……是个很乖的孩子。”
“也是个快死的孩子。”史蒂夫不屑地说着,一边用手抚摸夏夫的头发,孩子的头发干枯而**,“不过,至少比像他母亲一样五百年来闷在一个靠近地心、热得让人发疯的深洞里好。”他柔声说。
属于远古魔神的年代早已远去,这些可爱的血脉变成了做学术研究的好材料,这男孩就是为了这个才被允许诞生的。
“是的,据说那里连可以和她做伴的物种都没有,常年生活在黑暗中让她的视力严重退化。”华恩干巴巴地回答。
“一个错误,华恩,红灼菌能在那里生存,它们寄生的地方很快会被烧成齑粉,耐得了一千度的高温呢。真是个可怕的邻居,对吧。”史蒂夫笑着说,“你们魔法协会不能只顾着折磨小孩子,而忘了基本学业呀。”
“折磨小孩子”这句话让华恩十分不舒服,他们进行的是严肃的魔法研究,可是被这个人说出来,简直像是下作的奴隶贩子一样。
还好,在华恩忍气吞声地咽下了一堆激昂的长篇大论后,史蒂夫终于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允许他离开这个压抑的地下研究院。
离开的时候,华恩*后看了一眼夏夫,男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珠都是死的,像个做得非常匠气的蜡像。他本来想对他说一句“祝你好运”之类的话,但地底压抑的气氛让他一秒钟也不愿意多待下去。他匆匆道了别,逃回地面。
史蒂夫微笑着看着他离去,温柔地拍拍夏夫的肩膀,柔声道:“来吧,孩子,我们去你的房间。”
男孩厌倦地站起来,从眼神到动作都是草木燃尽时的死灰色。
刚打开门,就听到一阵惨叫声在黝黑曲折漫长的甬道里回荡,因为过度的痛苦已经分不清那是人或是兽类的声音。
“这是实��物的叫声,一些研究让它们很痛苦,从建成的一千年以来,这种声音就是这栋建筑的一部分。器质类魔法的研究就是这样,需要数不清的活体实验。”史蒂夫柔声说,“但是它们绝不会传上地面,破坏**研究院地面部分的庄重与洁净,虽然地下才是一切的核心。”
他转过头,把步伐缓慢的男孩抱起来。后者面无表情,双眼也没有焦距,如果不是经过魔法测验,他真怀疑华恩给他弄了个被用过夺魂术的膺品来。
他一边抱着男孩穿过走廊,一边说道:“真可怜,瘦成这个样子,可魔法协会的那些白痴不管怎么折磨你,还是不能对你物尽其用。不过我会更好地利用你,夏夫,得到你让我失眠了好几天,一想到你身体里蕴含的东西……”
史蒂夫停下来,似乎得费点儿力气才能**住自己的兴奋感。
半个小时后,在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的地方,一扇由黑铁打造的厚重的大门高高立在甬道尽头,透着股威胁般的寒意,像个强壮又无赖的壮汉,一切靠近或试图通过它的人都将受到可怕的暴力对待。
铁门上缠绕着一道道粗重的锁链,夏夫即使踮起脚也够不到它,而且史蒂夫猜他也不会想去碰,那东西比他的两条手臂加在一起还粗。
史蒂夫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静得出奇,像挖得过深的墓室,叫人有种被活埋般的压抑感。他念了句咒语,一个青白的魔法光球亮了起来,照亮了里面的情形。
房间非常大,倒更像一间仓库,里头空荡荡的,像怪物饥饿的肠胃,诉说着恒久的寂寞。
正对面是一个巨大的黑木桌子,不知曾属于谁,被遗弃的哀怨让它变成了可以和黑暗融为一体的怪物。
后面立着书架,上面零落地放着些旧书,也是一起被遗弃的可怜虫。
*左边放着张小床,小得让人想忽略它。
史蒂夫把怀中的孩子放下,他小小的脚踩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你先住在这里。在你下次跟我出去之前。”史蒂夫说,在夏夫对面蹲下身,抚摸他的头发,像饥饿的人在看一桌子美食。
“或者说,直到你没有了运气回来之前。”
他站起身走出去,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男孩站在房间的**,周围强大的空旷压迫过来,像能轻易把他吞没。
拉动锁链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他紧紧盯着关上的门,漆黑的眼睛里,是一片让人窒息的、无边无际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