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天津城武艺蕞高的人被杀，周叶的随身玉珮遭人抢夺。玉佩是她两天前从集市偶然购得的，她以为是自己幸运，殊不知，这只是一场连环命案的开始。

而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却在无形中左右了这场案件的结局。

有人想让她死，有人想让她活。

四大法器重现江湖，十二年前的死人接连复活，身边的朋友和亲人真假难辨……如果时间能够倒退，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接下那枚玉佩。

但命运会以任何面目出现，她躲不过去，没人能躲得过去。

目 录 引 子 匿者希声 ／ 001 **章 大笑 ／ 004 第二章 大惊 ／ 026 第三章 大悲 ／ 048 第四章 大贼 ／ 071 第五章 大义 ／ 096 第六章 大赏 ／ 122 第 七 章 大苦 ／ 145 第 八 章 大烈 ／ 171 第 九 章 大爱 ／ 194 第 十 章 大变 ／ 217 第十一章 大谎 ／ 243 第十二章 大白 ／ 270 尾 声 教我如何不想她 ／ 298

这是一条狭长的街道，人来人往。街道两旁有餐馆、杂货店和裁缝铺，还有几间书店和文具店。这里就是周叶所说的集市。
在周叶经常光顾的那间书店门口，她告诉我们，就是在这个地方，她遇到了那个哑巴。
那是个黄昏，周叶刚刚逛完书店，出门就看见了他。他蓬头垢面地蹲在墙角，衣服破破烂烂，像个乞丐。也许是受父亲周自恒的影响，她从小就同情弱者，每次遇到乞丐都会施舍一点，或多或少。但是，当她走近时才发现，那人不是乞丐，而是个小贩。他身边摊开了一块破布，上面都是一些女人用的小饰物。她的同情心既然已经被勾起，就难以平复，于是施舍变成了买卖。她随意挑了一样东西，向他问价。他啊呜啊呜地比画了半天，她才知道他是个哑巴。这让她更加同情，于是按他比画的价钱多给了一些。交易完成后，她正要走开，却被他拉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干净手帕精心包裹着的物件。那是一枚玉观音，温润玲珑。她的善良似乎让他很感动，因此他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他比画着让她戴上试试，她不想拒绝一个哑巴的善意，而且，她发现自己的确很喜欢这枚玉观音……
我想，如果这是一个阴谋的话，那个哑巴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这个集市上了。但沈沫不愿意放弃希望。他告诉我们，无用功也是查案的一部分。我同意。于是我们开始沿街搜索，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路人，不厌其烦地寻找。我们找到了两个哑巴，但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集市上没有人记得他，就像他从来没来过，或者说他来过，但只有周叶见过他。在这个集市上，也许他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玉观音卖给了周叶，然后就消失���。
沈沫推理认为，这个神秘的哑巴——或者根本不是哑巴——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他早有预谋刺杀罗盛昌夺取赤龙，但对闻达的身手有所忌惮，于是利用玉观音和匿名信布局，把本该值夜班的闻达引出镖局，并且利用周叶牵制住闻达，从而为他争取到作案时间；同时又利用闻达牵制住警察，从而为他争取到逃亡时间。
“为什么是我？”周叶问。
“也许是偶然。”沈沫说，“恰好你从他身边路过，停了下来。”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我想，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我不知道哑巴为什么选中周叶，但我可以确定，他一定跟踪和监视过周叶，知道她性情刚烈，并且熟悉她的活动规律，包括她喜欢逛哪间书店，回家会路过哪个巷口，甚至哪**晚上要参加戏剧社的排练……不过，我能想到的，沈沫一定也能想到。如果沈沫这样告诉周叶，她一定会胡思乱想。无端端卷入一桩谋杀案已经很让人烦恼了，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凶手精心安排的一枚棋子，我猜她从此无法安眠。沈沫当然不愿意看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成天自责或是担惊受怕。
周叶半信半疑，但没有追问。她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粗枝大叶，神经大条。
4
天黑了，雷探长和乔先生还在警察局等待。乔先生本该回家的，但他没有，也许是想等一个结果。如我所料，他们对那个哑巴很感兴趣。
根据周叶的描述，我画出了那个哑巴的肖像。我介绍过我的本事，我不仅能画器物，更擅长画人像。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眼窝深陷，眉骨突出，尖下巴，鹰钩鼻，额头上一道明显的疤痕……
雷探长和乔先生的表情有了一些变化。尤其是雷探长，他脸上的肌肉永远紧绷着，永远不动声色，但是现在，他露出了惊奇的表情。紧接着，从他的嘴里跳出来一个名字。
“娄阿法！”
我们都很吃惊，沈沫反应*快。
“娄阿法是谁？”
雷探长没有回答，只是看看乔先生。乔先生也看着他，欲言又止。他们的眼神都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乔先生那样的表情，这个表情甚至比他听到罗盛昌遇刺的消息时还要震惊，仿佛我画出的并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妖怪。
“娄阿法是谁？”沈沫重复着他的问题。
“江洋大盗。”雷探长说，“一个血债累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电话响了。尖锐的铃声打断了雷探长的讲述，也强行压制住了我们的好奇心。
那时候通信很不发达，不过，雷万钧的办公室里装了电话，这是查案的需要，也是总探长才有的待遇。
电话是周自恒打来的，他想知道周叶的下落。他的声音很大，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他说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天都黑了周叶为什么还不回家……雷探长并没有在电话里谈论与案子有关的事情，只是礼节性地向周自恒表示了歉意，并且承诺立即派人护送周叶回家。
周叶不想回家，她想听完故事再走。但雷探长似乎并不打算把故事讲完，乔先生似乎也有和雷探长独处的想法，他让我和沈沫一起把周叶送回家去。
师父的话当然要听的。至于娄阿法的故事，我想我们迟早会知道。
5
秋天的夜晚，凉风习习。与一个赏心悦目的姑娘走在街头，原本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我们无法愉快，因为一宗杀人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我们的话题从娄阿法开始，这是我们共同关心的，但是因为知道得太少，很快就难以继续。然后我们谈到了闻达，周叶仍然对闻达的伤情念念不忘，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但沈沫对此不感兴趣，于是又聊不下去了。接着又谈到了罗盛昌，讨论了一个英雄的死亡会给这座城市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我们各自发表了看法，都是一些杞人忧天式的泛泛之谈……
*后，我们谈到了周自恒。
周叶很崇拜她的父亲。父亲在她的眼里什么都好，只有一个缺点，就是管得太多，事无巨细，这让她感到烦恼。她当然知道父亲其实是处处为她着想，但她就是感觉不自由。她说西洋人*崇尚的就是自由，若为自由故，生命和爱情都可以不要，因此她*向往的就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她说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在父亲的眼里好像还是一个三岁小姑娘，起居、饮食、学业甚至她在学校参加什么社团、交往什么朋友，父亲全都要过问，全都要干预。
沈沫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坏笑：“所以说，你拒绝我，是因为你爸……”
“和我爸没关系，”周叶说，“是我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也不知道，也许还没遇到。”
“是他这种吗？”沈沫忽然指着我说。
我猝不及防地问：“谁？”
周叶很认真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抱歉地冲我微笑。
“我不是说你不好，其实你很好……”
“谢谢。”我说。
正如我所说，她很简单，不会掩饰，也不会伪装。我喜欢这样。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儿不好？”沈沫追问。
“你真想知道？”周叶反问。
“当然。”
“我妈妈告诉过我，长得好看的男人，一般都不可靠。”
沈沫耸耸肩：“好看，又不是我的错。”
周叶也耸耸肩：“我不喜欢你，也不是我的错。”
“好吧，”沈沫叹了口气，“那是老天爷的错。”
周叶抬头看看天，沉默下来。
再穿过一条巷子，周公馆就要到了，周叶忽然停了下来。
“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她问。
“可以。”沈沫说，“你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周叶告诉我们，到家以后，她父亲也许会挽留我们，请我们喝茶，然后详细询问昨晚她和闻达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希望我们替她做些掩盖，如果父亲知道她无意中卷入了一宗杀人案，对她的管束一定会更加严厉。她说她现在享受的自由已经很有限了，不能再失去更多。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充满了同情。我理解她，也知道善意的谎言有时候并没有什么坏处，不过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替她掩盖。
沈沫看上去很有把握。他很负责任地对她说：“可以，没问题。”
6
周公馆到了。我们远远地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的灯下，影子拖在地上。是周自恒，他在张望。当他看见周叶的时候，脸上的焦虑化开了，露出了微笑。这个微笑让我感动。我想，这就是父爱。父爱就是一个男人站在家门口，在风中等待他的孩子回家；父爱就是一个男人看着他的孩子，脸上露出动人的微笑。
我们把周叶送到周自恒身边，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叫住了我们。
他很和蔼地对我们说：“坐一会儿再走吧，我这里有些好茶。”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周叶紧张地瞪着眼睛，并且偷偷地冲我们吐了吐舌头。她的样子很可笑，我差点儿没忍住。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这是我**次走进这个大富之家，客厅宽敞，灯火辉煌。我们在宽大的沙发上落座之后，袁琳出现了。她让用人退下，亲自为我们泡茶。她是一个优雅的女人，温婉、娴静、得体，看起来很有涵养。她把泡好的茶递给我们，然后小鸟依人地坐在周自恒身旁。周叶站在他们身后。
喝茶当然是个幌子，我们都在等待周自恒问起那件事情。他问了，沈沫答了。他履行了对周叶的承诺，把事情掩盖得滴水不漏。他提到了玉观音，但没有提娄阿法，也没有提那封匿名信以及报纸上的寻物启事，更没有提闻达当时还背负着杀人嫌疑……总之，他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都没说。他告诉周自恒，这只是周叶和闻达之间的一场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了，已经没事了。他说的不全是真话，但也不全是假话。他说完以后，躲在周自恒背后的周叶忍不住偷偷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周自恒似乎相信了沈沫的话。但女人总是比男人敏感，袁琳还有问题。
“闻达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她问。
“本地人，卖苦力的。”沈沫回答。他没说闻达是镖师，大概是担心穿帮。镖局的案子已经传开了，相信周自恒早有耳闻。
“既然是个误会，为什么录口供要花费那么长时间？”袁琳追问。
“周小姐给闻达下了药，他一直昏睡不醒，所以耽误了时间。”沈沫对答如流。
“你给他下了多少药？”袁琳回头问周叶。
周叶愣了一下，仓促回答：“我忘了，反正不少。”
袁琳没问题了，但谈话并没有结束。接下来的话题就是镖局的案子。
这个话题是周自恒提起的。他说，他下午刚刚听说了这个案子，很震惊，也很痛心，他和罗盛昌认识多年，虽然来往不多，但对罗盛昌的人品和能力一直很欣赏。他还说，罗盛昌和他的镖局弥补了警察力量的不足，是维护社会安定不可或缺的力量，罗盛昌一直被视为城市英雄，“昌”字旗也一直被视为**的象征，如今罗盛昌不幸遇刺，只怕人心惶惶，街市再无宁日。他认为，凶手以罗盛昌为刺杀对象，一定别有用心，背后或许还有不可告人的更大的阴谋。
周自恒想知道查案有什么进展。沈沫告诉他，案子主要由雷探长负责，他只是打打下手。话虽委婉，但意思很明白：未经师父允许，关于案子的情况，他不敢擅自向外人透露。周自恒微笑着说，作为士绅代表，他有权过问此案，而且他和雷探长是多年的朋友，他当然可以亲自去问，不过，既然雷探长的助手就在身边，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话已至此，沈沫再也委婉不下去了。他告诉周自恒，已经知道嫌疑人是谁，但不知去向。周自恒想知道更多，沈沫说更多情况他并不了解，他所知道的只是一个名字。
沈沫说出了那个名字，周自恒手上的杯子颤了一下，茶水溅了出来。
“娄阿法？”
“对。”沈沫点点头，“您认识他？”
周自恒看上去很惊讶：“是谁告诉你们嫌疑人是娄阿法？”
“有人看见了他，我们画了像，我师父认识他。”
“谁看见了娄阿法？”
沈沫瞟了一眼周叶，周叶下意识地摆摆手。
“一个路人。”沈沫说。
砰！周自恒把茶杯重重地放回茶几上。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沈沫问。
“十二年前，娄阿法已经被处决，他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我们都呆住了。
周自恒告诉我们，娄阿法的案子当年轰动一时。作为士绅代表，他曾经受邀观刑，见证了行刑过程。当时在场的有二十多人，其中包括罗盛昌，也包括乔先生和雷探长。
一个十二年前被处决的江洋大盗重现人间，他扮作哑巴，把玉观音卖给了周叶，并且潜入镖局杀死了罗盛昌……这是个鬼故事吗？
屋子里忽然静得可怕。
沈沫*终打破沉默，他问周自恒：“娄阿法的相貌，您还有印象吗？”
“刻骨难忘。”
于是，周自恒开始描述，我开始画。我希望自己画出的是另一个男人，无论他是谁，只要不是那个哑巴就好，但是……
怎么可能？
我看了看周叶，她的脸白得像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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