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黑屏前,林清水扫了一眼日期,12月19日,离圣诞节正好剩一周。那恩很早就跟自己说过,这个圣诞节要去吃西餐,过二人世界。林清水盘算着要记得去几家团购网站逛逛,看能否团购两张西餐厅的券儿,能省不少钱呢!他愿意用些心哄那恩高兴,这样,老妈的日子也许能好过一点儿。林清水想到这,心里又是~顿,他真的要讨好她,她才能对自己的母亲好吗?
彼时,他自然不知道,这个圣诞节前后有着怎样的人仰马翻,他和他的家庭又将面临着怎么样的人生困境。
林清水从洗手间出来,老妈屋的灯亮了。他开门问:“妈,要杯水吗?”
“不要,”她侧起半边身子说,“你赶紧去睡吧,这天都快亮了。我觉轻,躺一躺就醒了!”
林清水轻轻关了门,他心里盘算着哪天去给她买个小电视,这样,她睡不着,也好有个伴儿。之前她在客厅里看过电视,那恩嫌吵得睡不着。她睡觉那恩也嫌吵,她打呼噜,打了一辈子。后来就听不到她打呼噜的声音了,他没仔细向过原因。又想到那个微小说,还真是,她这次来,劝劝她就别走了,在自己身边,好歹有个照应,不然,在望山村,她若真病了,他还真是愁……
脑子里七想八想,好像才刚刚沾了枕头一下,床头的闹钟就响了。林清水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头有些晕,浑身像散架了一般,到处不舒服。身边那恩蜷得像只小猫一样睡得正香。
林清水十二万分想再闭上眼睡那么一小会儿,但一想起拥堵成一块铁板的车流,就一刻都不能等了。坐起身来,推了一下身边人:“小恩,起来了!”
那恩哼了一声:“再睡五分钟!”那恩总这样,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林清水掀起窗帘,外面的天阴得像从前的苦日子一样没着没落的。
秫清水往身上套毛衣时,昕到隔壁房间云朵在发脾气:“我不穿这件毛衣,我要穿粉色裙子!”那恩起身进了洗手间。
林清水听到她的声音:“宝宝听话,裙子奶奶给洗了,今儿天冷,你看,要下雪呢,奶奶这腿就是天气预报,准着呢!乖,咱穿这个,这个也漂亮!”云朵嚷着“不穿”,哭声似乎给接下来的几天做了注解。林清水在找她时,耳边一直是云朵的哭声。
洗手间的水“哗”地一声,那恩的声音从隔壁房间里传出来:“都说了要用吹风机给吹吹就干了,这可不不能穿嘛……怎么这么作人呢,昨晚又没盖好被,这又是要感冒!”
“那东西我不会使……”她说。
林清水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出现场当“灭火队员”了。他拉了毛衣,两步三步冲过去,抱起云朵,从她的手里接过毛衣,哄道: “宝贝,你*喜欢海绵宝宝了不是吗?你看这毛衣上的海绵宝宝多可爱啊,幼儿园小朋友都想要呢?来,爸爸帮你穿。哎,真乖!”
云朵的长睫毛上挂着泪珠,胳膊却乖乖地伸进了毛衣袖管里。老妈想过来帮忙,云朵却刺猬一样大叫: “不要你穿!”
林清水注意她的手触电一样缩了回去,他想说点什么,看到那恩一转身离开,他的心里压上了一块石头,轻轻对云朵说:“不许跟奶奶那样没礼貌,小朋友要乖,要听大人的话,知道不?”
云朵的小嘴一撇又要哭,她赶紧转身:“快穿完出来吃饭吧,我熬了粥,妞妞,奶奶给你煮了鸡蛋!”
“我不叫妞妞,我不吃鸡蛋!”云朵一向乖,那天早晨别扭得厉害。
林清水抱云朵下床,转身进了洗手间。那恩正在弄头发。林清水永远搞不懂那恩不长不短的头发,梳过来梳过去有什么意思。
云朵又在客厅里跟她叽叽歪歪,林清水压在心里的无明火还是蹿了出来。“这孩子都让你惯坏了。这一大早上的,这不穿那不吃,想怎么样?”
这句话像点燃了炸药包的导火线。炸药包一直都在那儿,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躲着。只是林清水没忍住……那么久都忍下来了,怎么这就不能忍了呢?明明知道发牢骚没有用,说那话惹那恩干什么呢?只是,那些话像上了膛的子弹,发射是必须的。
自从老妈进了这个家门,林清水觉得自己简直成了林黛玉.时时小心,处处在意,生怕惹恼了那恩,不给老妈好脸。怕什么呢?这是她儿子家,她来,爱待多久就待多久,爱怎么待就怎么待,怎么自己就觉得要看那恩的脸色呢?况且,凭良心说,那恩真的不是个恶媳妇。她对老妈的好,全望山村的人都是证明人。
只是,生活里琐碎的细节像细沙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迷了人的眼。两个女人一个家,他做了夹心饼干。他又不是会把老妈老婆哄得团团转的那种男人。他觉得两个女人自己都欠了。欠老妈的债,他这辈子都还不完。也欠那恩的情,如果不是跟了自己,凭那恩的条件,别的不说,找个北京人,有车有房,过上个衣食无忧的日子总还可以的吧?
一方面,林清水觉得亏欠那恩,另一方面,他也讨厌那恩。那恩的刻薄,嘴不让人,常常让他觉得抬不起头来。偶尔他也想,跟了他,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初考公务员,是他们家的期望,自己努力达到了。这些年,自己对这个家也已经尽到力了,还要他怎么样呢?老妈做了一辈子乡下人,她一辈子的习惯让她怎么改呢?可这些说给那恩听有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