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欢迎光临有路网!
全球华语小说大系
QQ咨询:
有路璐璐:

全球华语小说大系

  • 作者:张颐武 徐勇
  •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 ISBN:9787510427978
  • 出版日期:2012年10月01日
  • 页数:375
  • 定价:¥39.80
  • 分享领佣金
    手机购买
    城市
    店铺名称
    店主联系方式
    店铺售价
    库存
    店铺得分/总交易量
    发布时间
    操作

    新书比价

    网站名称
    书名
    售价
    优惠
    操作

    图书详情

    内容提要
    这是对近年来底层写作和乡土叙述的一个总的巡览,也是对它们的一个全面的回顾。其中所选各位,既有一直从事底层写作并以此闻名的“专家”,也有成名已久偶涉底层的名家;既有后起新秀,也有文坛宿将;既有位居显要而念念不忘底层艰辛并能保持一个永远的赤子之心的,也有自底层脱颖而出并始终对自己的故土念兹在兹的;既有以自己的立场角度驰骋对底层的想象的,也有取自底层的视角同其中人物呼吸与共的。正因为这种色彩斑斓,故而就有了底层多样面貌的呈现,既有挣扎于苦难和血泪中的底层惨象,也有不为苦难所迫而能保持乐观和坚韧的底层群像,既有源自人性邪恶狡黠之底层,也有沉溺苦水中而能表现人性之光的底层。这是一个多样化的底层写作和乡土叙述,也是一个多样化的文坛景观,正因为这多样化,于是就有了我们这不太单调而略显驳杂的选本。 乡土与底层卷-全球华语小说大系-21世纪主潮文库.文学馆_张颐武 主编,徐勇 编_新世界出版社_
    文章节选
    到城里去
    ?刘庆邦刘庆邦:当代**作家。当过农民、矿工和记者,现为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20世纪8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曾因小说《家属房》引起争议。近些年来因创作《神木》、《卧底》等以矿工为题材的底层小说备受关注,被称为“中国底层叙事的契诃夫”,其小说因生活的质地和粗粝而让人震撼。一嫁人之前,宋家银失过身。不然的话,她不会嫁给杨成方。杨成方个子不高,人柴,脸黑。杨成方的牙也不好看,上牙两个门牙之间有一道宽缝子,门牙老也关不上门。这样牙不把门的男人,要是能说会道也好呀,也能填话填话人。杨成方说话也不行,说句话难得跟从老鳖肚里抠砂礓一样。老鳖的肚子里不见得有砂礓,谁也没见过有人从老鳖的肚子里抠出砂礓来。可宋家银在评价杨成方的说话能力时,就是这样比喻的。宋家银之所以在和杨成方相亲之后勉强点了头,因为她对自身心��有数。既然身子被人用过了,价码就不能再定那么高,就得适当往下落落。还有一个原因,听媒人介绍说,杨成方是个工人。宋家银的母亲托人打听过,杨成方在县城一个水泥预制件厂打楼板,不过是个临时工。临时工也是工人,也是领工资的人。打楼板总比打牛腿说起来好听些。那时的人也叫人民公社社员,社员都在生产队里劳动,挣工分,能到外头当工人的极少。一个村顶多有一个两个,有的村甚至连一个当工人的都没有。宋家银却摊到了一个工人,成了工人家属。这样的名义,让宋家银感觉还可以,还说得过去。宋家银还有附加条件,不答应她的条件,杨家就别打算使媳妇。杨成方弟兄四个。老大已娶妻,生子。杨成方是老二。老三在部队当兵,老四还在初中上学。他们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人还在一个锅里耍勺子。宋家银提的**个条件,是把杨成方从他们家分离出来,她一嫁过去,就与杨成方另垒锅灶,另立门户,过小两口的小日子。第二个条件是,杨家父母要给杨成方单独盖三间屋,至少有两间堂屋,一间灶屋。这第二个条件跟在**个条件后面,是为**个条件做保障的,如果没有第二个条件,**个条件就不能实现。宋家银提条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进门就能当家做主,控制财权,让杨成方把工资交到她手里。结婚后,她不能允许杨成方再把钱交给父母,变成大锅饭吃掉。她要把杨成方挣的钱一点一滴攒起来,派别的用场。宋家银懂得,不管什么条件,必须在结婚之前提出来,拿一把。等你进了人家的门,成了人家的人,再想拿一把恐怕就晚了。说不定什么都拿不到,还会落下一个闹分裂和不贤惠的名声。这些条件,宋家银不必直接跟杨家的人谈,连父母都不用出面,只交给媒人去交涉就行了。反正宋家银把这两个条件咬定了,是板上钉钉,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杨家的人没有那么爽快,他们强调了盖屋的难处,说三间屋不是一口气就能吹起来的,没有檩椽,没有砖瓦,连宅基地都没有,拿什么盖。宋家银躲在幕后,通过父母,再通过媒人,以强硬的措词跟杨家的人传话,说这没有,那没有,凭什么娶儿媳妇,把儿媳妇娶过去,难道让儿媳妇睡到月亮地里!她给了对方一个期限,要求对方在一年之内把屋子盖起来,只要屋子一盖起来,她就是杨家的人了。这种说法虽是*后通牒的意思,也有一些人情味在里头,这叫有硬也有软,软中还是硬。至于一年之内盖不起屋子会怎样,媒人没有问,宋家银也没有说。后面的话不言自明。宋家银提出这样的条件和期限,她心里也有些打鼓,也有一点冒险的感觉,底气并不是很足。好在对方并不知道她是一个失过身的人,要是知道了她的底情,人家才不吃她这一套呢。宋家银听说过开弓没有回头箭的说法,既然把话说出去了,就不能收回来,就得硬挺着。也许杨家真的盖不起屋,也许她把在县里挣工资的杨成方错过了,那她也认了。还好,宋家银听说,杨家的人开始脱坯,开始备木料。宋家银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三间屋子如期盖好了,只是墙是土坯墙,顶是麦草顶,屋子的质量不太理想。宋家银对屋子的质量没有再挑剔。她当初只提出盖三间屋,并没有要求一定盖成砖瓦屋。在当时普遍贫穷的情况下,她提出盖砖瓦屋,也根本不现实。坯墙是用泥巴糊的。和泥巴时,里面掺了铡碎的麦草,以把泥巴扯捞起来,防止墙皮干后脱落。泥巴糊的墙皮刚干,宋家银就嫁过去了,住进了新房,成了杨成方的新娘。墙皮是没有脱落,但裂开了,裂成不规则的一块一块,有的边沿还翘巴着,如挂了一墙半湿半干的红薯片子。只不过红薯片子是白的,裂成片状的墙皮是黑的。结婚头三天,宋家银穿着衣服,并着腿,没让杨成方动她。她担心过早地露出破绽,刚结婚就闹得不快活。她装成黄花大闺女的样子,杨成方一动她,她就躲,就噘嘴。她对杨成方说,在她回门之前,两个人是不兴有那事的,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要是坏了规矩,今后的日子就不得好。杨成方问她听谁说的,他怎么没听说过有这规矩。宋家银说:“你没听说过的多着呢,你知道什么!”杨成方退了一步,提出把宋家银摸一摸,说摸一摸总可以吧。宋家银问他摸哪块儿。杨成方像是想了一下,说摸奶子。宋家银一下子背过身去,把自己的两个奶子抱住了,她说:“那不行,你把我摸羞了呢!”杨成方说:“摸羞怕什么,又不疼。”杨成方把五个指头撮起来,放在嘴前,喉咙里发出兽物般轻吼的声音。宋家银知道,杨成方所做的是胳肢人之前的预备动作,看来杨成方要胳肢她。她是很怕痒的,要是让杨成方胳肢到她,她会痒得一塌糊涂,头发会弄乱,衣服会弄开,裤腰带也很难保得住。她原以为杨成方老实得不透气,不料这小子在床上还是很灵的,还很会来事。她呼隆从床上坐起来了,对杨成方正色道:“不许胳肢我,你要是敢胳肢我,我就跟你恼,骂你八辈儿祖宗。”见杨成方收了架势,她又说:“你顶多只能摸摸我的手。摸不摸?你不摸拉倒!”杨成方摸住了她的手,她仍是很不情愿的样子,说杨成方的手瘦得跟鸡爪子一样,上面都是小刺儿,拉人。她又躺下了,要杨成方也睡好,说:“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吧。”杨成方大概只想行动,对说话不感兴趣,他问:“说啥呢?”宋家银要他说说工厂里的事情,比如说干活累不累?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厂里有没有女工人等。杨成方一一作了回答:干活不怎么累;一个月挣二十一块钱;厂里没有女工,只有一个女人,是在伙房里做饭的。宋家银认为一个月能挣二十一块钱很不少。下面就接触到了实质性的问题,问杨成方以前挣的钱是不是都是交给他爹。杨成方说是的。“那今后呢?今后挣了钱交给谁?”“你让我交给谁,我就交给谁。”“我让交给谁?我不说,我让你自己说。说吧,应该交给谁?”杨成方吭哧了一会儿,才说:“交给你。”尽管杨成方回答得不够及时,不够痛快,可答案还算正确。为了给杨成方以鼓励,她把杨成方的头抱了一下,给了杨成方一个许诺,说等她到娘家回门后回来,一定好好地跟杨成方好。宋家银回门去了三天,回来后还是并拢着双腿,不好好地放杨成方进去。她准备好了,准备着杨成方对她的身体提出质疑。床上铺的是一条名叫太平洋的新单子,单子的底色是浅粉,上面还有一些大红的花朵。就算她的身体见了红,跟单子上的红靠了色,红也不会很明显。她的身体不见红呢,有身子下面的红花托着,跟见了红也差不多。要是杨成方不细心观察,也许就蒙过去了。她是按杨成方细心观察准备的。不管如何,她会把过去的事瞒得结结实实,决不会承认破过身子。反正那个破过她身子的人已跑到天边的新疆去了,她就当那个人已经死了,过去的事就是死无对证。她是进攻的姿态,随时准备掌握主动。她不等杨成方跟她翻脸,要翻脸,她必须抢先翻在杨成方前头。杨成方要是稍稍对她提出一点疑问,稍稍露出一点跟她翻脸的苗头,她马上就会生气,骂杨成方不要脸,是往她身上泼屎盆子,诬蔑她的清白。她甚至还会哭,哭得伤心伤肺,比黄花儿还黄花儿,比处女还处女。这一闹,她估计杨成方该服软了,不敢再追究她的过去了。她还不能罢休,要装作收拾衣物,回娘家去,借此再要挟杨成方一下,要杨成方记住,在这个事情上,以后不许杨成方再说半个不字。要说充分,宋家银准备得够充分了。然而她白准备了,她准备的每一个步骤都没派上用场。杨成方显然是没有经验,他慌里慌张,不把宋家银夹着的两腿分开,就在腿缝子上弄开了。宋家银吸着牙,好像有些受疼不过。结果,杨成方还没摸着门道,还没入门,就射飞了。完事后,杨成方没有爬起来,没有点灯,更没有在床单上检查是否见了红。宋家银想,也许杨成方不懂这个,这个傻蛋。停了一会儿,杨成方探探摸摸,又骑到宋家银身上去了。这一回,宋家银很有节制地开了一点门户,放杨成方进去了。她也很需要让杨成方进去。第二天早上,宋家银自己把床单检查了一下,一朵花的花心那里脏了一大块,跟涂了一层糨糊差不多。她把脏单子撤下来了。娘家陪送给她的也有一床花单子,她把桐木箱子打开,把新单子拿出来,换上了。这样不行,晚上再睡,不能直接睡在新单子上,要在新单子上垫点别的东西才行。好好的单子,不能这样糟蹋。杨成方出去了,不知到哪里春风得意去了。外面的柳树正发芽,杏树正开花,有些湿意的春风吹在人脸上一荡一荡的。小孩子照例折下柳枝,拧下柳枝绿色的皮筒,做成柳笛吹起来。柳笛粗细不一,长短不一,吹出的声音也各不相同。燕子也飞回来了,它们一回来就是一对。一只燕子落在一棵椿树的枝头,翅膀一张一张的,大概是只母燕子。那只公燕子呢,在母燕子上方不即不离地飞着,还叫着。好比它们这时候是新婚燕尔,等它们在这里过了春天夏天到秋天,就过成一大家子了。宋家银心里有些庆幸。杨成方没发现什么,没计较什么,过去的那一章就算翻过去了。她把撤下来的被单再一洗,过去的一切更是一水为净,了无痕迹。不过呢,可能因为宋家银把情况估计得比较严重,准备得也太充分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觉得有些闪得慌。她把对手估计得过高,原来杨成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看来杨成方的心是简单的心,这个男人太老实了。宋家银从反面得出自己的看法:杨成方对她不挑眼,表明杨成方对她并不是很重视,待她有些粗枝大叶。像杨成方这样的老实头子男人,能够娶上老婆,有个老婆陪他睡觉,使他的脏东西有地方出,然后再给他生两个孩子,他的一辈子就满足了,满足死了。他才不管什么新不新,旧不旧,也不讲什么感情不感情。吃细米白面是个饱,吃红薯谷糠也是个饱,他只要能吃饱,细粮粗粮对他都无所谓。宋家银认为自己怎么说也是细粮,把细粮嫁给一个不会细细品味的人,是不是有点瞎搭给杨成方了。渐渐地,宋家银心中有些不平。她问杨成方:“你回来结婚,跟厂里请假了吗?”杨成方说:“请了。”“请了多长时间的假?”“一个月。”宋家银说:“结个婚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还是工作要紧。”杨成方没有说话。又过了**,宋家银问杨成方,厂里怎样开工资,是不是每天都记工。杨成方说是的。“那,你请假回来,人家还给你记工吗?”“不记了。”“工资呢?扣工资吗?”“扣。”宋家银一听说扣工资就有些着急,脸也红了,说:“工人以工为主,请假扣工资,你在家里待这么长时间干什么!”杨成方说:“别人结婚,都是请一个月的假。人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在家里待一个月不算长。”杨成方不嫌时间长,宋家银嫌时间长,她说杨成方没出息,要是杨成方不去上班,她就回娘家去。说着,她站起来就去收拾她包衣物的小包袱。妥协的只能是杨成方,杨成方说好好好,我去上班还不行吗!二杨成方的处境不如燕子,燕子一结婚,就你亲我昵,日日夜夜相守在一起。杨成方结婚还不到半个月,就被老婆撵走了,撵到县城的工地去了。宋家银这样做,是出于一种虚荣。娘家人都知道她嫁的是一个工人,她得赶紧作出证实,证实丈夫的确是个工人。有人问她你女婿呢,她说杨成方上班去了,杨成方的工作很忙。有人建议她也到县城看看,开开眼。这时她愿意把杨成方抬得很高,把自己压得很低,说杨成方没发话让她去,她也不敢去,她啥都不懂,到城里,到厂里,还不够让别人看笑话呢!嫂子跟她开玩笑,说成方把新娘子一个人丢在家里,这样急着往城里跑,别是城里有人拴着他的腿吧。宋家银说她不管,别的女人把杨成方的腿拴断她都不管,只要杨成方有本事,想搞几个搞几个。这样的对话,对宋家银的工人家属身份是一个宣传,让宋家银觉得很有面子。要是杨成方在她面前转来转去,她就会觉得没面子,或者说很丢面子。想想看,杨成方长得那样不足观,嘴又那么笨,简直就是一摊扶不起来、端不出去的泥巴。她呢,虽说不敢自比鲜花,跟鲜花也差不多。把她和杨成方放在一起,就是鲜花插在泥巴上,就是泥巴糊在鲜花上。因了这样的反差,她有些瞧不起杨成方,对杨成方有点烦。眼不见,心不烦。这也是她急着把杨成方撵走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她要让杨成方抓紧时间给她挣钱。工人和农民的区别是什么?农民挣工分,工人挣工钱。农民挣的工分,值不了三文二文,只能分点有限的口粮。工人挣的是现钱。现钱是**印的,是带彩的,上面有花儿有穗儿,有门楼子,还有人。这样的钱到哪儿都能用,啥东西都能买。能买粮食能买菜,能买油条能买肉,还能买手表洋车缝纫机。宋家银一直渴望过有钱的日子。有一个捡钱的梦,她不知重复做过多少遍了。在梦里,她先是捡到一两个钱,后来钱越捡越多,把她欣喜得不得了。她把钱紧紧地攥在手里,一再对自己说,这一回可不是梦,这是真的。可醒来还是个梦,两只手里还是空的。她结婚,爹娘没有给她钱。按规矩,爹娘要在陪送给她的桐木箱子里放一些压箱子的钱,可爹娘没有放。他们不知从哪里找出四枚生了绿锈的旧铜钱,给她放进箱子的四个角里了。四个角里都放了钱,代表着满箱子都是钱,角角落落里都有钱。这不过是哄人的把戏,如给死人烧纸糊的摇钱树差不多。宋家银是一个大活人,她不是好哄的。她想把早就过了时带窟窿眼的铜钱掏出来扔掉,想想,临走时怕爹娘生气,就算了。做了新娘子的她,身上满打满算只有七毛五分钱,连一块钱都不到。她把这点钱卷成一卷儿,装进贴身的口袋里,暂时还舍不得花。杨成方临去上班,她以为杨成方会给她留点钱。杨成方没留,她也没开口要。毕竟是刚结婚,她还张不开要钱的口。杨成方不在家,宋家银过的是一口人的日子。一口人好办,只要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了。日子真的**天过下来,宋家银才体会到,弄口吃的也不容易。她把家里的东西都清点过了。婆婆分给她一口铁锅,两只瓦碗,还有四根发黑的、比不齐的筷子。粮食方面,婆婆只分给她两筐红薯片子和一瓢黄豆。婆婆把红薯片子倒在地上,把筐拿走了。婆婆把黄豆倒在一片废报纸上,把瓢也拿走了。食用的香油,婆婆一滴都没分给她。点灯用的煤油,也就是灯瓶子里那小半瓶,眼看也快用完了。盐呢,婆婆也许只抓过去两把三把,现在一点都没有了。过日子不能老是淡味儿,得有点咸味儿。短时间淡着还可以,时间长了不见咸味儿就不算过日子,日子就没味儿,人就没有劲。宋家银以看望婆婆的名义,到婆婆家里去了,她打算先解决一下盐的问题。婆婆家在村子底部的老宅上,去婆婆家她需要走过一条村街。她是新娘子的面貌,水梳头,粉搽脸,头发又光又鲜,脸又大又白。她穿的衣服都是新的,天蓝的布衫镶着月白的边。她浑身都是新娘子那特有的香气。婆婆见宋家银登门,只高兴了一下,马上就警觉起来。婆婆欢迎人的时候,习惯用一个字的惊叹词,这个惊叹词叫咦。婆婆往往把咦拖得很长,似乎以拖腔的长度表示对来人的欢迎程度,咦得越长,对来人越欢迎。婆婆对宋家银咦得不算���,把宋家银亲切地称为他二嫂。宋家银不习惯这种夸张性的惊叹,她很快就把咦字后面的尾巴斩断了,把虚数去掉了。婆婆还不到五十岁,看去满脸褶子,已经很显老,像是一个老太婆。不过婆婆的眼睛一点也不呆滞,转得还很活泛。婆婆是有点烂眼角,眼角烂得红红的。这不但不影响婆婆眼睛的明亮程度,还给人一种火眼金睛的感觉。嫁到杨家来,宋家银这是**次与婆婆正面接触,仅从婆婆眼角的余光看,她就预感到自己遇到对手了。像婆婆这种岁数的人,灾荒年不知经过了多少个,是手捋着刺条子过来的,一根柴火棒从她手里过,她都能从柴火棒里榨出油来,若想从婆婆这里弄走点东西,恐怕不那么容易。宋家银一上来没敢提要盐的话,有新媳妇的身份阻碍着,她还得绕一会儿弯子。婆婆家两间堂屋,两间灶屋。堂屋是北屋,灶屋是西屋。宋家银和婆婆在灶屋里说话,一边说话,一边就把婆婆放在灶台上的盐罐子看到了。盐罐子是黑陶的,看去潮乎乎的,仿佛早被咸盐淹透了。婆婆没有过多地跟她绕弯子,刚说了几句话就切入了正题。婆婆说她来得正好儿,婆婆正要去找她呢。为给他们盖那三间屋子,家里借人家不少钱,塌下不少窟窿,那些窟窿大张着眼,正等着他们家去捂呢!这还不算,老三虽说在部队当兵,也得说亲,也得盖屋子。这屋子家里无论如何是盖不起了,就是扒了她的皮,砸了她的骨头也盖不起了,你说愁死人不愁死人。婆婆让他二嫂跟成方说说,挣下的工资攒着点,先还还盖屋子欠下的账。宋家银意识到,她和婆婆的较量已经开始了,谁输谁赢还要走着瞧。看来,她当初坚持把杨成方从他们家里拉出来,这一步真是走对了,否则,她一进杨家门就得背上沉重的债务,就会压得她半辈子喘不过气来。现在呢,她和杨成方拍拍屁股从家里出来了,反正她没借人家的钱,家里爱欠多少欠多少,谁借谁还,不关她的事。婆婆说让杨成方还钱,她也不生气。既然是较量,就得讲究点策略,就得笑着来。她对婆婆说:“有啥话你跟成方说吧。你儿子那么孝顺,他还不是听你的,你让他向东,他不敢向西。”婆婆承认儿子孝顺是不假,好闺女不胜好女婿,好儿子不胜好媳妇呀。婆婆说这个话,乍一听是给儿媳妇戴高帽,再品却是把责任推给儿媳妇了,她以后从儿子手里剥不出钱来,定是儿媳妇从中作梗。宋家银赶紧把高帽子奉还给婆婆了,说:“山高遮不住太阳,你儿子虽说结了婚,家还是你儿子当着。你可不知道,你儿子厉害着呢,你儿子一瞪眼,吓得我一哆嗦。这不,你儿子让我跟你要只鸡,说鸡下了蛋好换点火柴换点盐,我不敢不来。”婆婆一听就慌了,眼往院子里瞅着,说:“那可不行,家里一共一只老母鸡,还是你嫂子买的。你要是把鸡抱走,你嫂子不杀吃了我才怪!”宋家银作出让步,说那就先不抱鸡了,让婆婆先借给她一点盐吧,她已经吃了两天淡饭了。和下蛋的母鸡比起来,盐当然是小头,婆婆没有拒绝借给她。婆婆站起来了,说:“我给你抓。”宋家银抢在婆婆前头,说我自己来吧。她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铺在灶台上,端起盐罐子就往下倒。盐罐里的盐也不多了,她把盐罐子的小口倾得几乎直上直下,才把盐粒子倒出来。婆婆跟过去,心疼得像盐杀的一样,要宋家银少倒点儿,少倒点儿,宋家银还是倒了一多半出来。宋家银说:“娘,你不用心疼,等成方发了工资,买回盐来,我还你。借你一钱,还你二钱,行了吧!”婆婆不知不觉又使用了那个咦字惊叹词,她叹得又长又无可奈何,好像还带了一点颤音。这次肯定不是欢迎的意思了。宋家银有些窃喜,她抱母鸡是假,包盐是真。直说包盐,她不一定能包到盐。拿抱母鸡的话吓婆婆一家伙,把婆婆吓得愣怔着,包盐的事就成了。和婆婆的**次较量,她觉得自己取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杨成方上班去了三天,就回来了。宋家银回门去了三天,他去县城上班也是三天,时间是对等的,好像他也回了一次门。他是带着馋样子回来的。如同吃某样东西,他尝到了甜头,吃馋了嘴,回来要把那样东西重新尝一尝,解解馋。又如同,他知道了那样东西味道好,好得不得了,可让他凭空想,不再次实践,怎么也想不全那样好东西的好味道。他不光嘴馋,好像眼也馋,鼻子也馋,全身都馋。亏得杨成方不是一条狗,没长尾巴,要是他长着尾巴的话,见着宋家银,他的尾巴不知会摇成什么样呢。杨成方是天黑之后才到家的,大概他计算好了,进家就可以和老婆上床睡觉。
    ……
    目录
    中篇小说:
    1、刘庆邦《到城里去》
    2、陈应松《太平狗》
    3、罗伟章《我们的路》
    4、白连春《拯救父亲》
    5、鬼子《大年夜》
    6、曹征《路那儿》
    短篇小说:
    7、孙慧芬《天河洗浴》
    8、温亚军《嫁女》
    9、铁凝《逃跑》
    10、李锐《残摩》
    11、迟子建《采浆果的人》
    12、王安忆《民工刘建华》
    13、刘心武《榆钱》
    14、吴玄《小丫》
    15、王祥夫《端午》
    16、吴君《陈俊生大道》
    17、尤凤伟《替妹妹柳枝报仇》
    18、李云雷《父亲与果园》
    19、莫言《大嘴》
    20、阎连科《黑猪毛 白猪毛》
    21、贾平凹《羊事》
    22、葛水平《玻璃花儿》

    与描述相符

    100

    北京 天津 河北 山西 内蒙古 辽宁 吉林 黑龙江 上海 江苏 浙江 安徽 福建 江西 山东 河南 湖北 湖南 广东 广西 海南 重庆 四川 贵州 云南 西藏 陕西 甘肃 青海 宁夏 新疆 台湾 香港 澳门 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