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看看天,天空是深蓝色的,月亮又大又圆,星光闪耀,而比星星更远的地方,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早已是该休息的时候了,尤其是他这么小的小孩子,早就该进入了梦乡。
“你该回家睡觉了,小朋友不应该睡得太晚。”小陈拍拍男孩的头说。
他摇摇头,撅着嘴,愁眉苦脸地说:“可是,妈妈不让我睡。”
啊?小陈惊讶地看着他,不相信他的话。小男孩发现了小陈的怀疑,停止走路,站到小陈的面前,两道淡淡的眉头皱起来,严肃地说:“是真的。”说话的时候,他又连打了两个哈吹,因为困,眼皮都似乎有点睁不开,于是他跑到路边,将眼睛贴在冰凉的铁栏杆上,让自己保持清醒。
小陈有点生气,不是对他生气,而是对他的妈妈,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居然不允许自己的孩子睡觉?
“走,带我去见你妈妈!”,小陈说,牵起他的手,要他带路。他的手很小很软,被夜色浸得冰凉。
他们一起走了很远。小陈没想到男孩家会住得这么远。男孩一路上在不断地说话,他说家里的小兔子从来不吃胡萝卜,原来那些童话都是骗人的,兔子其实只吃青菜;他说他的电动汽车电池老是不够用,所以他就偷了爸爸剃须刀里的电池,结果爸爸就长出了很长的胡子;他还说,他曾经在妈妈的香水里放进一点点的茉莉花瓣,被妈妈罚写了三大张的大字……他说了很多很多,夹杂着打哈欠的声音。小陈见他走得很吃力,想要抱着他走,他拒绝了。
“我要自己走,才不会打瞌睡。”他说。
因为有他那些淘气的故事相伴,这一路虽然很远,却并不累,仿佛是很快的,就到了他家门口。
小男孩的家,在三楼。从楼下往上看,阳台上挂着他的几件衣服,还有几盆花,窗帘是很温馨的黄色,因为天黑,虽然有月光照着,我还是看不见他所说的那些米老鼠图案。
他的家里人显然都还没有睡,透过窗帘可以看见灯光。他一个孩子独自在外面,他们肯定很担心。小陈责备地看了看他,他吐吐舌头,笑了笑。
他们一起通过黑咕隆咚的楼梯上楼,到了他家门前。
敲开门,男孩的爸爸出现在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男孩已经飞快地从他脚边溜了进去。小陈甚至来不及捉住他。
男孩的爸爸果然长了很长的胡子,密密麻麻,像杂草般遮盖住了下巴。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衣,袖口挽到了胳膊肘,满脸疲倦,眼睛里带着血丝,疑惑地看着小陈:“你是?”
小陈尴尬地笑了笑,这才发现,在这么晚的时候造访一户陌生的人家,似乎不够礼貌。但是一想到男孩独自在外面徘徊,为的就是不要睡着,小陈便鼓起勇气:“我找你的太太。”
“哦?”男人点点头,让小陈进来,一边领他朝前走,一边说,“你是她的同事吗?难为你这么晚还过来,谢谢你。”
小陈听得有点莫名其妙,走进屋,眼睛四处看,想找到男孩在哪里。
男孩的家布置得很可爱,所有的家具上都有卡通图案,墙壁有一米左右的高度,是留给他的画板,上面被他用粉笔画了很多奇怪的图案,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他的各种玩具。
他的爸爸妈妈应该是很爱他的,他们为什么会不让他睡觉?小陈开始怀疑他在骗自己。
男孩的爸爸将小陈领进一间小小的卧室,这是一间儿童的卧室,灯光柔和地照在那张小床上,床上躺着一个孩子。
小陈睁大了眼睛!
那孩子就是刚才的男孩!
那个孩子,浑身都插满了塑胶管,鼻子下正在输送氧气,床边一个巨大的氧气瓶,在房间里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他看起来奄奄一息,小陈不能置信——他刚才明明和自己一起走了那么远的路,虽然很疲倦,但是却很健康——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床边的那个女人应该是他妈妈。她原本应该是很美的,可是现在却一脸憔悴,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连有人进来也没察觉,只是看着他,仿佛一不留神他就会消失。
古镜迷情
周五的时候,瑶瑶接到了一封来自“伟民律师事务所”的信。信上说,瑶瑶的表姨婆去世了,表姨婆没有儿女后代,把遗产都留给了瑶瑶。律师通知她在周日的上午十点去一趟律师事务所,领取那笔遗产。
文轩一把抢过信,匆匆看了看:“哟,那个老太婆还会给你留遗产?当初咱们结婚的时候她可是不太高兴,我还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认你了呢。”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她老人家已经去世了,你一个男子汉,跟老太太计较什么呀?!”
“得,得,不就给你留了点遗产吗?有什么呀,一个孤老太婆能有几个钱,你就屁颠屁颠地维护上外人了,真是的!”文轩一脸不屑地转身走了。
表姨婆的确不太喜欢文轩。记得结婚时,瑶瑶和文轩要挨个去给长辈敬酒。敬到表姨婆那里时,老太太眼一翻,嘴一撇,死活不肯接文轩手里的杯子,闹得文轩特别尴尬。瑶瑶原本跟表姨婆感情很好,老太太脾气虽然有点怪,但是心地善良,特别疼爱瑶瑶。因为文轩的缘故,
瑶瑶结婚后就很少跟表姨婆走动,没想到,她老人家临终时还想着自己,想起来瑶瑶觉得很对不起表姨婆。
周日上午十点,瑶瑶文轩准时到了伟民律师事务所。一个微胖的,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微笑着迎上来:“瑶瑶小姐是吧?我是冯伟民。既然您已经来了,我们就开始吧。”
遗嘱宣读完后,瑶瑶有些发楞,她没想到一辈子住在乡下古宅,从不愿出门的表姨婆居然有价值几百万的珠宝,更没想到表姨婆竟把这些珠宝留给了她。
“你还不知道吧,你表姨婆的祖上是从宫里头出来的,这些都是她**的宝贝。”冯律师好像看穿了瑶瑶的心。“还有,”他走到角落边,搬出一个纸箱子:“遗嘱里特别交代,要你把这个东西摆在屋中。否则,你就会失去遗产继承权。”
“什么,镜子?!”文轩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纸箱子里的确是一面镜子。但,是个古镜。镜子是青铜打磨的,光洁如水。镜把上镶嵌着宝石,十分精致美丽。瑶瑶不顾文轩的反对坚持把古镜摆在了客厅里。
怪事渐渐地发生了……
**,瑶瑶半夜醒来去起夜。那夜的月光很亮,瑶瑶经过客厅时隐隐听到了哭声。寂静的夜里,那声音显得格外悲凄和糁人。那是一个女人的哭声,细细的,仿佛藏了无限的悲苦。
瑶瑶浑身的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她突然发现,那哭声是从古镜那里传来的。她战战兢兢地望过去,正好看见月光照在古镜上,镜面像在翻滚。她不敢再看,拔腿狂奔回了卧室。
文轩被她吵醒,非常不高兴,埋怨着她:“你怎么搞这么大声音,真吵!”
瑶瑶苍白着脸:“你有没有听见?客厅里有女人的哭声!”
“不会吧。”文轩欠起身子,仔细听了听,“我连楼下的虫叫都听见了,哪有什么女人哭!你肯定是产生了幻觉了。快睡吧,别发神经了!”瑶瑶躺了下来,摇摇头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又一个**到了,文轩一大早就去了他的单位——生物研究所。他*近正在攻克一个项目,经常去单位加班。瑶瑶打扫完卫生后,躺在沙发上想休息一会,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纠缠她……好像,又是女人的哭声。 瑶瑶猛然醒了过来。已经是黄昏了,橘色的夕阳缓缓下沉,给屋里的一切都笼上一层猩红的色彩。古镜静静地立在那里,镜面上的夕阳流动着,竟是如此光怪陆离。
果然有细细的哭声,就在古镜的背后。一个女人凄凄惨惨地哭着,和上次不同的是,哭声中隐隐约约有诉说的声音:“呜呜呜……我的儿啊……他们把你扔到了井里……是为娘的不好,没有保护好你……那帮太监都是畜生……畜生……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我的儿啊……可怜你才出生,就没了命……”忽然,女人的声音大了起来:“我要你们还我儿子的命!”
瑶瑶“啊”地一声惨叫起来,她冲上前抱起古镜,接着就往大门外冲。她要扔了这个东西,老辈人说古物一般有魂灵附着,她以前还认为是封建迷信,现在是彻底信了!文轩正好从单位回来,见状赶紧拦住她:“你要干嘛!”
“难道你听不见哭声吗?”瑶瑶疯了一样地叫着。可文轩却皱起眉:“够了,不要胡闹了!屋里哪有什么声音?”他一把夺过镜子:“别忘了这是接收遗产的条件,丢了它也就丢了几百万!”
瑶瑶失眠了。屋子里还是有女人和婴儿的哭声。
都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来,她天天晚上都做噩梦,每天都会听到那个可怕的声音。可是文轩却始终听不到。是的,因为这镜子是姨婆给她的,那诅咒也是针对她的。瑶瑶变得神思恍惚,好几次在上班时走神,同事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都私下里议论她的神经出了问题。
今天是七月十五了,瑶瑶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站起身,冲出单位,她要坐车回乡下去。几小时后,老家到了。瑶瑶没有回父母家,而是直接去了表姨婆的坟上。她跪在坟前,泣不成声:
“表姨婆,你放过我吧……那面镜子我受够了,我真的好怕,好怕……”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瑶瑶惊恐地回头,却看见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站在她背后:“哎,你怎么这么伤心?”
年轻人自称叫齐皓,是表姨婆从前的邻居。他们聊了一下午,瑶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这是头一次,别人不把她当神经错乱。
回到家,文轩拿着一张纸,兴致勃勃地向她走来:“嘿,瑶瑶,今天下午我去查了查这面镜子的来历,你猜怎么着?是个清朝后妃用过的呢!那个后妃本来很得宠,这面镜子就是咸丰帝专门赐给她的,但后来咸丰宠幸了别的妃子,这个后妃不甘寂寞,偷偷和宫里一个侍卫勾搭上了,还生了个私生子。可惜啊,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孩子刚一生下来,就被太监们给扔到了井里。那妃子悲怨交加,在一个风雨夜抱着镜子上吊自尽了。”
婴儿……太监……井……原来,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瑶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捂住嘴,身体不断地颤抖。一定是这样,那个妃子把自己的怨念注入了镜子,她要向每个镜子的主人报复!
半夜两点,文轩已经呼呼地睡着了,瑶瑶从床上爬起来。她悄悄走到客厅,抱起镜子一口气冲到楼道里,把镜子扔下了垃圾口。她不要那些珠宝了,几百万的钞票再多,也买不回一条命!
扔了镜子后,瑶瑶睡得很香很香。早晨,文轩拍拍她的脸:“我去上班了。我给你煮了牛奶,你喝完再接着睡。”瑶瑶坐起来一口喝完牛奶,又接着睡了下去。
醒来时已是早上10点,瑶瑶摇摇头,索性不打算去上班了。走到客厅里,她突然愣住了!
古镜还在那里!还在那个柜子上!
瑶瑶的头晕眩起来,耳边似乎又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她拿起梳子,木然地走到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一下,两下……
镜子里的脸变了。那是个妩媚的清装美人,正拿着木梳,梳她的“把子头”。她的口里轻轻地唱着小曲,她很开心,因为刚刚和侍卫偷欢回来:“哼,皇上不要我,我也不稀罕他!”突然,那张含春的笑脸变得怨毒:“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你们都不得好死!”镜中美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瑶瑶,“以命还命,你也要跳下井去!”
井在哪里?瑶瑶转过身,啊,窗户已经变成了井口,底下是深深的井水……她要跳进去,一了百了……瑶瑶慢慢地走向窗户,踩了上去……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把她拖了下来。她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瑶瑶发现自己躺在“伟民律师事务所”的沙发上。
冯律师微笑着:“怎么样?舒服一些了没?”
“我没死?”瑶瑶疑惑地问。
冯律师大笑起来:“你没死,而且,那个古镜也没有鬼魂。一切都是文轩捣的鬼,他早就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了,想和你离婚却又贪图你的钱。于是他想出了这个方法:在放古镜的柜子背后安置小型录音机,放古装电影的片断来吓唬你,而且声称自己没听到。这样一来,你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而旁人也坚信是你有问题。*后,他索性在你的牛奶里放了一些毒素。别忘了他是生物研究所的,他提炼出的毒素足以让你产生足够的幻觉。今天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可能就真没命了。”
“谢谢你,冯律师。没想到文轩他……”瑶瑶哽咽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丈夫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不要谢我,谢齐皓吧。”冯律师摆摆手,“是他打电话来提醒我的。”
下楼后,天已经黑了。瑶瑶慢慢地往家走。拐角处,一个年轻人走向她:“嗨,现在没事了。”
瑶瑶欣喜地看着齐皓:“你怎么会知道真相?”
齐皓笑了笑:“你的表姨婆**眼见到文轩,就觉得他不是好人。于是她嘱托我,让我暗暗
地照看你。”他看了眼瑶瑶,脸红了,“其实,当初表姨婆想把我介绍给你的。”
“啊,原来表姨婆说的人就是你!”瑶瑶惊喜地叫起来:“表姨婆对我提过,她还说,你是留洋回来的化学博士。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再没提了。”她低下头,轻轻地说,“现在……还来得及吗?”
齐皓的神情忽然变得很黯淡:“太迟了,原谅我……”他转过身,慢慢地离开了。
瑶瑶的泪落了下来。一阵大风刮过,刮起了几张糊墙的报纸。瑶瑶没有看到,其中一张几年前的小报上有着这样的标题:“山路车祸 博士身亡”,旁边是齐皓那张灿烂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