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祖龙已死
分权与集权哪个好
公元前221年,这一年,在秦王赵政的领导下,秦国终于完成了几代秦人的目标——统一六国。纷乱的战国时代就此结束,历史开始了新的篇章。赵政自然要为统一的帝国制定一系列的统治政策。御前会议上,除了自封皇帝名号让赵政感到愉悦外,丞相(国务院总理)王绾等人的提议也引起了他的极度重视。
他们认为,六国刚刚被灭,燕地、齐地、楚地距离**过于遥远,如果不置封国恐怕难以固守,建议始皇帝把这些地方分封给子弟功臣。秦始皇把提案下发,征询大家的意见。大家普遍认为提案有的放矢,极为精当,应该获得通过并予实施。那么王绾等人为何提此方案呢?这就涉及到分封制(也称封建制)了。
西周初年,为了实现对广袤领土的有效管理,周王“封建亲戚,以藩屏周”。也就是在广大疆域内围绕首都及其直辖地区以外分土建国,以实现对王室的层层保护。因为受封的绝大多数是姬姓亲戚,便形成了以血缘亲情为纽带的大家族;周王既是族群之长又是一国之君,如此,家就是国,国就是家。
按照与王室关系的亲疏远近,诸侯君主分别被授予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且爵位世袭。诸侯除对王室尽一定义务外,享有高度自治权。一旦作为天下共主的周王室出现危机,诸侯要在**时间赶到援助。我们比较熟悉的“烽火戏诸侯”就是如此,昏聩的周幽王为了博得美女褒姒一笑,竟然点燃骊山的烽火台。诸侯以为王室遭到武装进犯,马上率领军队前去救援,这是他们的职责与义务。只要秦始皇赵政生育继续进行,那么天下就永远姓姬。即使出现周王无嗣的现象,也能在亲戚中找到合适的继承人。当然如果实行“只生一个好”的政策的话,分封制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毕竟它是靠多得不能再多的亲戚来防卫。不管分封制那时如何,但有一点是清晰的——周王朝糊里糊涂统治了七百九十年。
既然赵政希望赵氏能够统治帝国千万代,那么王绾的提案无疑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在王绾看来,有理想是好的,但没有好的制度保障是行不通的。你秦始皇也不能保证死后帝国会怎么样吧?如果有人要争夺皇权怎么办?回顾历史,有制度可循的统一大王朝就是周王朝,无疑分封制是大秦帝国*不坏的选择。
然而这份提案遭到廷尉(司法部长)李斯的坚决反对。他认为,周朝文王、武王所分封的子弟及其同姓诸侯是不少,但后来血缘关系疏远,互相进攻如仇敌。诸侯们接连不断地相互诛杀征伐,周天子也不能禁止。如今海内一统,**赋税养起来的宗室与功臣也易控制,应力行郡县制度,此乃**安定的根本制度。搞分封不利于治理**。
郡县制始于春秋,流行于战国。它打破了**世袭权力的传统,而由**依据才能委派官吏到地方进行管理,凭其政绩提升或罢免。与分封制相比,**委派的官吏在郡县只拥有行政管理权,而分封下的诸侯拥有行政、司法、军事、财政权力。郡县制是为了加强**集权而由法家提出并实施的,其实质是集权制;而被儒家推崇的分封制就实质而言是分权制。尽管两种制度建立的初衷都是为了加强**对地方的有效管理,但随着地缘政治取代血缘政治,郡县制越发被人看好。
李斯认为长达数百年的战争实乃分封制造成的。这些诸侯你吃我、我吃你,也不顾及什么亲戚不亲戚;而周王因为权力衰微,也管不了这些不肖子孙。基于此,李斯认为至上的权力对于君主而言至关重要,只要**拥有了**的权力,天下就不会有异议,那么**就稳定和谐了。以此推之,秦帝国统治的时间自然会长久,而郡县制完全能满足这一要求。
对于双方的激辩,赵政*后作了总结性发言。中国的**位皇帝表示:天下战争之所以连续不断就是因为诸侯的存在。感谢祖宗保佑,我们平息了战争,社会得以安宁。倘若再建国封王无疑再造战乱,想要社会稳定岂不难哉!廷尉(司法部长)说得对。
赵政的一番陈述其实为分封制定了性。他与李斯都认为分封制造成了战乱,这样能不能造成战乱成了秦帝国*高层对分封制与郡县制评估的标准。既然皇帝已经表了态,作为臣子的也就不敢再提出异议。于是,郡县制推向全国,起初设置三十六个郡,以后增至四十个。有关分封制与郡县制的争论也暂时告一断落。
集权就是好,就是好
公元前213年,也就是秦帝国建立的第八年,始皇帝于咸阳宫宴请帝国的**官员。官员们沉浸在欢快喜悦中,溜须拍马之士也可大显身手,赞美一下帝国的开创者与总设计师。当时来了七十位博士(**顾问官)祝酒。博士仆射(主管博士的首长)周青臣颂扬道:“从前秦国方圆不过千里,仰赖陛下文治武功,平定海内,驱逐蛮夷。凡日月所照,无不顺服。废分封制改行郡县制,人人得以安居乐业,远离战争之祸难,其伟业可传之万世,自上古不及陛下之威德。”周青臣的祝酒辞说到赵政的心坎里,赵政心情相当爽。
而博士(**顾问官)淳于越的一番反驳顿时把宴会的气氛降至冰点。他说:“我听说商朝、周朝统治天下一千余载,靠的是分封子弟与功臣来辅佐王室。如今陛下拥有天下,而您的子弟却是平民。一旦有像齐国的田常弑君和晋国六卿擅权的乱臣贼子,没有**宗族的辅助,拿什么挽救危局?凡事不师古制而能长久的,我还没听说过。如今周青臣又当面奉承而使陛下加重过失。他算不得**忠臣。”
事隔八年,有关两制的辩论再次风起。按照常理,郡县制已在帝国**推行了八年,而当年关于两制的讨论随着始皇帝的总结性发言,已经成为定论,没有再探讨的必要。但淳于越的旧事重提也不是没有依据,毕竟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郡县制再好,它被实践检验的时间显然不如分封制长久,郡县制是不是秦帝国*好的制度本身值得怀疑。即便当年的御前会议辩论也是说得模棱两可,谁也没有说服谁,只是靠大裁判赵政的一句话定输赢罢了。在过去的八年里,就发生过韩国的**张良训练大力士刺杀始皇帝的事件。帝国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安宁。赵政可以到处在石碑刻字,凸显自己的伟大,但这并不意味着秦制度“就是好,就是好”。
相比上次的辩论,淳于越特意提出两点质疑:
**,皇帝之子岂能是平民?
淳于越感到不可理解的是,作为拥有**权力的皇帝,其子弟怎么能没有任何权力,而是像动物一样地被养起来。难道*亲的人是皇权*大的敌人吗?一旦出现篡权之事,怎么解决危机?
第二,经验难道不重要吗?
淳于越的看法是经验的,是保守的。他认为对以往的经验要有所尊重与敬畏,毕竟它是经过实践与时间检验的。对法家只看现在、不屑过去的历史观,淳于越持否定态度。
我们能够发现,无论是八年前还是这次,尊儒的知识分子都没有敌视郡县制。他们要实行分封制,但并不意味着**反对郡县制的实行,然而他们又没有足够的远见卓识提出“一国两制”。这样,就导致两种制度在秦帝国表现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按理赵政听完淳于越的慷慨陈词后,无论作为法家的坚定信仰者,还是作为郡县制实施的决策者,他完全可以直接给出否定答案。但让我们深感意外的是,赵政让大家各抒己见,并委派李斯来处理。不难看出赵政也拿不定主意,毕竟这又牵扯到赵氏天下能否存在千秋万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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